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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現在就想抱住這件厚實舒適的大衣。

  在異國街頭吻過她髮絲的大衣。

  沾著淡淡木質香的大衣。

  溫暖裹著她的大衣。

  一個人走了,可她沒辦法輕易忘記,她甚至不能忘掉一件大衣。

  她伸手摸了摸大衣衣袖,感覺到涼意。一個人離開以後,曾經的體溫也會消失嗎?第一次接吻時唇上的溫度,生病夜裡撫摸過她臉頰的手掌溫度,以及,早在交往前就常常安靜注視著她的目光溫度……

  為什麼就這樣了呢?

  她也想好好說話,好好溝通,理清迷亂的心事,可是為什麼,開口就變成那樣了?

  回想當初,與高中那位朋友吵架時自己脫口而出的狠話,她又開始感到心口絞痛。

  說話是很簡單的,但表達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表達像開口那麼簡單,那每天在街上對著一隻流浪狗、一個流浪漢,都可以聊上大半天,可那些無效的交流,怎麼能算得上表達?

  傾訴往事不是易事。

  連她自己也想不清楚,為什麼一個親人會風雨無阻地送她學琴、每個凌晨早起陪她練琴——既然那麼關心在意她,卻又要逼她在琴弦上揉出疼痛的血跡來?

  有些親情就是這樣奇怪。

  山難發生,最危急時刻,外祖父會毫不猶豫地護她在身下,但就是這樣一個會為她付出生命的至親,卻不允許她做自己,當她小心試探說她最愛的不是演奏而是作曲,他會罵那是什麼鬼話。

  白絨無法評價,只知道內心並不喜歡畸形的愛。她喜歡另一種自由、放鬆、平等的感情,心無雜念地窩在一個人懷裡睡覺;就好像她也不喜歡過去那個為他人而改變,變得古怪、奮進、強韌而僵硬的女孩,她喜歡後來這樣散漫、懶惰、容易灰心喪氣的自己。

  因為現在的自己,就是小時候的樣子,性格是天生刻在骨子裡的。

  想著這些,她感覺頭疼,抱住腦袋蹲了下來。

  這視角,剛好可以看見掉在木桌底下的破舊樂譜書。

  黑白色的書籍封面,勾起了以往練琴的回憶,頓時,她滿心愁緒無處安放,拿起那本樂譜書便想摔到一邊去,但她又及時轉了一個方向,對準柔軟的沙發……可最後,她連對著沙發都沒能摔下去。

  她輕輕放下書,哭著出了門。

  ·

  沒有雨,也沒有雪。

  然而整座城都是濕漉漉的。

  這是一座由水做出來的城,東方的威尼斯,一戶戶房屋坐落在水之上,籠罩於墨綠色的雲煙水霧中。

  街上沒什麼行人,她孤零零走在河巷中,這時想起了父母。

  蘇州是故鄉,杭州是家鄉。

  故鄉是已經沒辦法真正回去的,如同過去的記憶。她現在應該做的是回家去,回到父母身邊。

  天黑了。

  她在路邊等待打車去車站,可計程車很少,等好一陣也等不到一輛。

  她就獨自蹲在路邊,盯著水泥路上的水窪發呆。

  不久後,一輛黑色的車碾碎水窪,停在了她面前。

  她茫然抬頭。

  路燈下,中年男人的臉從降下的車窗內露出來。

  「爸爸?」她驚疑出聲。

  男人疑惑地看她片刻,推開車門下來,沒有先問她為什麼眼睛是紅的,而是搖頭數落道:「哎,怎麼會這麼笨啊,蹲在樹下,衣服都濕了。」

  白絨愣愣地轉過臉,見帽子上的絨毛變得黏糊潮濕。雨後的樹下,葉子一直在滴水。她的髮絲也被濡濕了。

  她起身,跟著父親走到一旁。

  「前兩天你在電話里不是說,後天一早就跟納瓦爾去巴黎?」

  「是的……」

  白父打量著面前沉默的女孩子。

  雖然,神態舉止變化不算很明顯……但剛才停車時,他已經看出狀態有所不同。

  「大晚上蹲在這裡做什麼?」

  女孩低頭看著地面。

  「是不是……去過學校了?」

  女孩仍然一言不發。

  白父明白了,嘆口氣,「你媽媽今天給我打電話說心跳得亂,有點不安心,想到我剛好在蘇州辦事,讓我順路來這邊看看你。」

  女孩又沉默片刻,驟然抬頭,一句一頓問:「爸爸,我要問你一件事。百樂出事前,我沒有收到過那封信,對不對?」

  桔色路燈下,樹影晃在女孩冰涼的神情上。

  「你為什麼這樣問?」

  白絨盯緊對方,「我是說——我完全沒有拆開過那封信,是嗎?」

  父親搖頭,換上稍沉重的語氣:「你當時在外地比賽,根本不在家,有印象吧?別聽外人的話,是百樂父母當初受打擊太大產生誤會……別人不知道事實,我們可以不計較,但我們自己還不清楚嗎?你去翻你的日記,看看當時參賽的時間和記錄,就會明白了。」

  女孩頓了頓,依舊用深沉的目光追隨著對方,緩聲試問:「那麼,你們也沒有看過那封信?」

  白父把雙眼一瞪,「我們看到了還會出事?那時候,你媽媽在家照顧你,她哪裡會拆你的信?你要是知道,肯定鬧小脾氣。」

  女孩垂下眼帘,揉了揉額頭。

  半晌,她看向父親身後的車,「送我去機場吧。」

  「現在?」白父低頭看手錶,「那不行,我這時間都快耽誤了,得趕著去見一位老闆。你媽媽辦培訓學校的事知道吧,讓我跟人家大老闆約好談場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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