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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不詢一哂。

  「若是相逢於年少,你若無心,我絕不會糾纏。」他語氣平淡,「縱使心生愛慕,自然也要兩情相悅,心上人對我無意,我再糾纏你,我又成了什麼人了?」

  長孫寒絕不會做這樣的事。

  縱然再傷神悵惘,他也絕不可能做那等沒臉皮的行徑去討人心煩。

  沈如晚扭過頭來,定定地望著他,神色有些複雜。

  「所以你是長孫師兄。」她輕輕說。

  因他有如此天資、實力、人望,卻能謹守本分、克己自持、不偏不倚,才會是蓬山弟子心中不二選的首徒,是她心底期年不褪色的無瑕清輝。

  「可長孫師兄和沈師妹註定是沒什麼緣份的。」她說,語氣清淡淡的,不知是什麼滋味,「我那時候看起來好相處,其實內里脾氣和如今也是差不多的,若是你問我是否心悅你,我多半不會認的。」

  曲不詢點頭,認同她對自己的判斷,「沈師妹向來自尊自重,越是在意,反而越要矜持挑揀,輕易絕不會認的。」

  沈如晚微微抿了抿唇。

  雖說他說的也都是實話,可他就這麼順著說下去,印證他們當真沒有緣份,她又幾分不舒服。

  「可你一次不認、兩次不認,難道十次、二十次也不認嗎?」曲不詢話鋒一轉,輕飄飄地問,「經年累月,你總有信我真心的一天吧?」

  沈如晚微愕。

  「誰說我不糾纏,就是放棄了?」曲不詢唇邊一抹笑意,就這麼悠悠地凝望著她,眼瞳幽邃,說不出的認真,「不糾纏是不去輕易打擾,可你我同門,總要相見的。除非你與旁人結為道侶,那我誠心恭祝你們白頭偕老,否則,我發乎情、止乎禮,總不算是冒犯了你吧?」

  沈如晚一時不作聲。

  「可……」

  她想說就算長孫寒見了她、對她心生情愫,就算他們當真有緣分,往後遇見七夜白的事,總要分道揚鑣的,可話到了唇邊,又不由得止住了。

  何必說那樣掃興的話呢?

  「那可說不準。」沈如晚垂下眼瞼,情緒都掩在眼底,神色淡淡的,「長孫師兄凡事都公事公辦,最是公正自持,和我其實未必相配。」

  說到底,長孫寒和曲不詢還是不一樣的。

  長孫師兄是蓬山的長孫師兄。

  曲不詢不覺收起笑意。

  他凝神專注地望著沈如晚的側臉,即使她並不願回頭與他對視。

  「長孫寒確實公正自持、修身克己,也確實為蓬山披肝瀝膽、盡心盡力。」他慢慢地說,「可,曲不詢也一直都存在。」

  清修、克己、大公無私、寒山孤月一般的長孫寒,在自持之下,總還有一個真實的、自在的、鮮少有人觸碰到的曲不詢。

  「見了你,長孫寒總會變成曲不詢的。」他說。

  沈如晚怔怔地望著他出神。

  曲不詢靜靜地和她對視,眉宇沉凝,帶著無限的溫存。

  沈如晚心緒複雜難辨,偏過臉,忙忙亂亂地岔開話題,「前些天還收到邵元康的信——聽說他和鍾盈袖這兩年延著蠖江一路遊玩,很是快意,這對道侶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曲不詢見她眉眼有惆悵,分明藏著心事,可偏偏又不說,不由嘆了口氣。

  「是麼?」他沒有步步緊逼,追問她在想什麼,反倒順著她說下去,「老邵一定是來炫耀的,這傢伙就這副德性,有點好事就燦爛得不行,恨不得顯擺給全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得意。」

  邵元康當真是這樣的脾氣,從前年少就如此,這麼多年過去了,辛酸苦楚都嘗過一遍,好不容易有些甜,他竟還似從前一般,幸福與甘甜來得如此簡單。

  沈如晚唇角微微翹了起來,「論起知足常樂,誰也比不過他。」

  曲不詢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蓬山群峰之中,最連綿的那幾座山丘,也是蓬山最靜謐的地方。

  所有在曾在蓬山弟子的金冊上留有姓名的修士,都能在這裡得到小小方寸,埋骨長眠。

  他們是來掃墓的。

  「塵歸塵,土歸土。」沈如晚站在墓碑前,望著硃筆描上的「陳緣深」三個小字,聲音寂然,沉默了一會兒,她輕輕撫了撫碑文,低聲說,「雖然和從前已不太一樣,永遠也回不到韶年時的蓬山了,可終歸還是這麼個地方。」

  「你已經回家了,好好睡吧。」她說,很輕柔,像化在春日裡的風,「睡一覺就好了,師弟。」

  她靜靜佇立在那裡,很久才回過身,走下一級級石階。

  曲不詢在石階下的平台望著她。

  「不再多待一會兒?」他問。

  沈如晚輕輕搖了搖頭。

  「你不也已經好了嗎?」她說。

  曲不詢也是來掃墓的,從前在敬賢堂收養他的符老也埋在這裡,方才沈如晚先去符老墳前點了一炷香,這才來陳緣深的墓前回憶了很久往昔。

  「逝者已逝,該說的從前也都說過了。」曲不詢聳了聳肩,「我若是過得好,才算不辜負老爺子期待。」

  沈如晚很淺地笑了。

  他們都是那種傷神悵惘過後,仍要向前走的人。

  「陽春三月,惠風和暢,正是好年光。」她不知怎麼的生出一種衝動,忽而走過去挽住曲不詢的臂彎,靠在他肩頭,低聲說,「我和你在臨鄔城第一次相見,也是這個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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