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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念低頭看她,平淡說:「你的命數止於今日。」

  「救救我吧,就算您做不到,公子肯定有辦法的!」

  老婦人看到她眼中倒映著她如厲鬼一般的神色,驚惶地低頭,眼淚不停落下,卑如塵埃但依舊執著。

  「對公子來說,命數和天道又算什麼呢?」

  溫念:?

  她偏頭,挑起眼尾,烏亮的眼睛看向靈雲公子:「公子好大的本事。」

  他感知到這句話的危險味道,訕笑:「富貴險中求嘛……日我還是很尊重天道的。」

  真是奇怪,這年頭居然還有人真心擁護天道。

  溫念喉嚨里蹦出一聲短促的冷笑,沒再理會他,對老婦人說:「你活過今日,是想要做什麼嗎?」

  「我要,我要去找那負心郎報仇!」老婦人咬牙切齒地說,之後似乎是想引起他們憐憫,斷斷續續地講自己的經歷。

  她是被人拋棄,無處可去,才在這裡淒涼度過晚年的。

  她原先也是教坊里數一數二的出挑,被路過的富商的買走,兩人相伴多年,但修為低微的她終究是色衰愛弛,君恩不再,男人另尋新歡。

  男人在陵城傾家蕩產,連她也不帶,狼狽地離開了,再未回來過。

  俗套而真實的經歷。

  溫念掰開老婦人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甲斷裂,滲出血來的手,湊過去強行與其對視:「你恨他?」

  本是被仇恨激發出動力的老婦人突然卡住,遲疑地說:「我不該恨他麼?」

  溫念:「你可以恨他。」

  只是在這段經歷中,最涼薄的是世道,最不爭氣是她過去的不爭和現在才開始的仇恨。

  「你打算怎麼報仇?憑你的能力,出了陵城也活不過幾日。」

  老婦人又用希冀的目光看靈雲公子。

  靈雲公子直覺這是樁賠本買賣,便說:「若是娘子同意,我倒是也能幫上忙。」

  溫念又問:「靠別人的力量報仇,你能拿出報酬來麼?」

  老婦人不知道為什麼不久前還溫柔親切的人,此刻看起來冷酷得像個判官,她無措又急切地說:「我給您為奴為婢,當牛做馬……」

  「我不缺伺候的人。」對方冷漠地說。

  她陷入絕望,又聽到一句「你為我彈一曲吧」,便如獲新生地抱起自己的琵琶,也顧不上十指染血,拿出一生所學,卯足了勁要彈出最動人的曲子。

  卻再也無法超越溫念剛來時聽到的曲子了。

  心魔這種存在,通常會在毀滅別人之前,先毀滅自己。

  這一曲戛然而止。

  因為彈奏的人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老婦人倒在地上,神色又恢復了恬靜溫婉,沾在衣裙上的血,像落在身上的楓葉。

  溫念看著她,說:「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靈雲公子:「什麼?」

  「我最開始踏入修行,是為了改變世界。」

  他:「嗯?」

  「我是個好人。這麼多年過去,我居然忘記了這點。」

  如今的天道,有輪迴而無因果。

  是以秩序混亂,錯漏百出,空有嚴厲而無法度上的仁慈。

  靈雲公子不知道她頓悟了什麼,只覺得離譜。

  她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好人?

  她要是好人,他就是聖人了。

  至少他是真幫人,而不會像她這樣騙人。

  心裡這般想著,他嘴上夸道:「娘子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人。」

  溫念沒有對他虛假的語氣發表意見:「你找我幹什麼?」

  「為夫的友人告訴我,如果妻子另尋他歡,身為夫君應該好生反省自己的失職,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過來陪你。」

  她:「……你很有覺悟。」

  「我一向如此。」

  「隨我去街上走走吧。」

  溫念一時半會對人世繁華沒什麼興趣,但她想看看靈雲公子的影響到什麼程度。

  老婦人是將死之人,本身性格也軟,心性脆弱,所以僅是一眼就生出心魔。

  如果對所有人都這樣,她就把他關在家裡不讓出門好了。

  然而第一個遇到的人,在兩人意料之外。

  他們剛離開方才的街道不久,就被人堵在陰暗的巷子裡。

  林玖禮貌地說:「我家主人想見夫人一面。」

  溫念覺得這人眼熟,所以沒有立刻刀了對方。

  過了會兒,她從記憶的角落裡翻出對方的名字。

  哦,是那個得罪過她,被她派去保護常思語,之後聽說天宮沒了就跑路的狗腿子專業戶。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好笑,靠著牆打開了摺扇,問:「倘若我說不想去呢?」

  「主人是誠心地想招待您。」

  「那為什麼不給我府上去請帖,而是讓你在這見不著其他人的小巷子堵我呢?」

  林玖勾起一個邪氣的笑容:「自然是最好不要讓那位知道。就像您不住在千金閣,而是悄悄地這位藏在城中的金屋中一樣。」

  突然被指道的靈雲公子:保持微笑。

  溫念:「你怎麼知道我夫君不知我在外頭養人?」

  林玖:「那樣的人物,怎麼會容忍自己的新婚妻子紅杏出牆,肯定是因為太忙了無暇顧及。您不也是因此才感到寂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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