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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昱一笑:「你這個計劃本來就稍顯倉促,有疑心也很正常。但連李莫邪都沒有查出你的可疑之處,更不要說她了。再者,她掛念盧愚山,即便是覺得你可疑,但最後還是捨不得真的失去這一點慰藉。你不用擔心,以後該如何就如何。」

  「是。」盧英應了,最後又問,「那屬下以後跟著沈將軍,是否還和以前在李莫邪身邊一樣,需定時上報她的日常行為?」

  趙昱沒有立刻回答,帳內突如其來的安靜里蘊含了十分的不同尋常,盧英心中不由一滯,屏住呼吸凝神聽著。心裡想著主人為那沈將軍屢屢破例,前陣子更是發了瘋一樣找她,果然待她是不同的。

  杯蓋被輕輕放回盞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趙昱道:「不必了,你以後小心護著她,就如對我一樣。」

  盧英一凜,立刻放下另一條腿,全身跪伏在地,朗朗立誓道:「屬下定不辱使命,必以命護她。」

  ……

  十天之後,含章一身銀甲,翻身上馬,帶了五千兵馬前去支援陳友道,之後不久狄軍被反擊的盛軍一截為二,一部分在京城以南被合圍,一部分退守至北方的城池,但仍不肯輕易後撤。

  原本各地軍中不肯勤王的李家舊部及一些有異心的勢力,有的被新君以雷霆之勢奪權就地格殺,並迅速任命了新的主將,而那些索性揭竿而起犯上作亂的,則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平定。

  淳龍二十三年這一場由二王之亂誘發的動亂幾乎波及了全國,國內的亂局直到次年寧徽元年夏才得以最終平定,而將狄族驅逐回草原後,雙方都大傷元氣,盛軍花了足足五年時間才得以恢復生息,並由陳友道掛帥,鄭守安、沈含章、朱嘉、李助國、方其勝、韓苞等諸將領兵,於寧徽六年秋在狼口坡大敗狄軍,狄汗敗死,王子拼死突圍,東狄皇庭倉皇北移三百餘里,盛朝收復了大片自太宗以來被侵占的失地,國境北移百餘里,從此近百年內,東狄不敢再犯盛境。

  而這一切的最初那一天,含章只是平靜地跨上馬,和鄭將軍、朱嘉及李明則告辭,帶了五千兵卒北上。

  軍中一時物品不足,只發下白布腰帶,士兵們圍在腰上,便是為先帝服國喪,眾人心中都有著悲壯哀情,人人肅穆。

  行軍不過十數里,就聽得有人哇哇大叫:「沈將軍,沈含章!」身後官道旁的樹叢里竄出個灰影子,那人高聲叫著就要衝過來,士兵們哪裡容得別人這樣直呼主將名諱,便有人上前將他架開,那灰不溜秋的人直著脖子叫喚:「沈含章,你說了帶我一起殺狄人的,不能不認帳!老子連山賊都不當了,你再敢不要我我就……反正你不能不要我,你都收了我的劍了,怎麼能不要我的人?!你不能始亂終棄!」

  士兵們本來不知前因後果,聽得稀里糊塗,待聽到最後一句,不由得哄然大笑。盧英臉色一僵,待要上前喝止,含章伸手攔住了她,輕夾馬腹,良駒善解人意,立刻小跑著到了那被架住的山賊面前,士兵們漸漸停住聲音,安靜看主將行事。

  含章仔細看去,果然,這人正是當日那個韓苞,士兵們已經將他放開,他抬著脖子立在當地,氣鼓鼓地瞪著含章,她輕動著馬韁,馬兒慢悠悠繞著他走了一圈,馬尾輕甩,正巧甩在他後腦上,韓苞全副精神都在含章身上,沒提防身後,便這一甩嚇了一跳,幾乎沒跳起來,眾人看得又是哈哈大笑。

  韓苞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呸」地吐了一口濃痰在地。

  含章冷眼看著,冷冷的聲音大聲道:「你叫什麼名字?家裡是做什麼的?」

  韓苞一愣,察覺到有譜,他立刻回道:「我叫韓苞,家裡是玉京西拐子巷裡的跌打館,會點拳腳。後來狄人入侵,殺我爹娘,我好不容易逃出來,就在外面跟著流民做點……小買賣。」最後三個字頗有些遲疑。

  這流民的「小買賣」到底是什麼,眾人心知肚明,便有人撲哧笑出聲,甚是輕蔑。

  含章眼角淡淡掃了眼隊伍,並未制止,只是又問韓苞:「你既然已有著落,為何又要來參軍?為了衣錦還鄉還是升官晉職?」

  韓苞道:「當然是為了報仇!我和他們有殺父殺母不共戴天的仇,我不參軍誰還有資格?!」

  含章冷笑:「那殺完了呢?他們殺了你家兩個人,你殺他們兩十個人二百個人?那你的仇報完了之後呢?」

  韓苞一愣,他只想著自己要給父母報仇,而報仇最佳途徑就是入伍為兵,至於報完仇之後還當不當兵,實在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盧英打馬過來,冷嘲道:「我大盛兵卒,從入伍、甄別、分隊、訓練,無不經過一番磨練才能成軍,你以為這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韓苞傻住了,他平常從不關心這些,哪裡知道參軍還有這麼嚴格的一套規定。含章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拉動韁繩,縱馬離開。

  韓苞似乎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麼,他一個機靈,立刻撲上前拉住她的馬嚼頭,道:「等等,等等,我還是要參軍,我不僅為了我爹娘,為了我自己,我還要為別人,為我的鄰居同鄉,為我那些八竿子打不到的親戚朋友什麼的。」

  含章停住手,回看他,神色凜然:「哦?你可知戰場上兇險萬分,狄人更是兇殘無匹,說不定你第一次上去就丟了性命,連一點功名都沒有掙到,從此再沒有人記得你,你的忌日沒有人燒紙焚香,孤零零化作孤魂野鬼在世間飄蕩,即便是這樣,你難道還要為這些素不相識的人去死嗎?」這番話不僅韓苞一個寒噤,連軍中許多人聽了都心頭一驚,繼而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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