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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雙手一緊,心頭似被石頭壓住了,有些悶悶的,連眼角也有點酸澀。她連忙撇開頭,不敢與他對視。

  陸行雲的病症起的急,下午便燒的昏迷不醒,楊大夫連著醫治了兩天,依舊不見好轉。

  姜知柳給他餵藥的時候,他已經迷迷糊糊,嘴裡喊著:「柳兒,今日你生辰,這花船你喜歡嗎?」

  「柳兒,其實玫瑰也很好看。」

  「柳兒,你別哭了,我陪你回去看你爹爹。」

  「柳兒,不要怕,我會守著你的...」

  他一遍遍呢喃著,說的卻全都是以前的事。聽到這些話,姜知柳心頭一酸,似雨霧漫開,潮濕一片。

  就他抓住他的手時,她也沒推開。

  第三天下午,楊大夫在屋裡給陸行雲診治,整整花了三個時辰,門開的時候,卻只有冷月娘一人,她眉頭緊蹙,捂著胸口,臉色有些蒼白。

  姜知柳瞳孔一緊,心裡越發不詳,忙迎上去:「他呢?」

  冷月娘沒有回答,只冷冷瞥著她:「知道他是怎麼中毒的嗎?」

  「嗯?」

  「那次在勉縣城郊,你身中劇毒,他為了救你,答應做我飼養蠱毒的器皿,連著七七四十九日,每天給他浸泡一種毒藥。他生了又死,死了又生,在鬼門關不知踏了多少回才撐著一口氣活下來。」

  「可是...呵呵,這個傻子!」冷月娘眼眶一紅,回頭透過屏風望著裡面那個模糊的人影,深深地吸了口氣,喉嚨發啞:「他啊,居然讓我幫他隱瞞,還讓我尋藉口騙你,就連那些騙你的話,都是他編的,你說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呢?」說著,眼眶蘊起一汪水澤,卻被她迅速抹去。

  「還有他那雙眼睛,你還不知道吧?當初我雖替你解了毒,可那餘毒進入心脈,我也無能為力,任期滿眼下去,只要三年,毒入腦髓,你就會失明,變成徹頭徹尾的瞎子。」

  「所以他讓我將毒轉移到他身上,誰知道他中了太多毒,兩者夾擊便傷了眼睛,早早就開始看不清東西,若非我用盡辦法替他治療,他的眼睛根本撐不到三年。」

  這些話似巨石撞在她胸口,震得她渾身發麻,腦海里似駭浪激盪疊涌。她機械地望向屏風後躺著的人影,瞳孔仿若地震似的,滿是震驚。

  難怪那次她入京尋他時,發現他看不太清,他當時說是眼疾,她雖有疑惑,卻也信了,原來都是因了此事。

  她眼裡泛起一絲刺痛,薄唇輕顫:「所以...他根本沒去找什麼珍貴的藥材,而是因為我...他的眼睛,也是為了我...」

  「不錯。」

  姜知柳心口似被刀戳了一刀,泛起一股痛意,拳頭越攥越緊:「那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死了。」冷月娘淡淡瞥了她一眼。。

  「什麼!」姜知柳身子一晃,臉色煞白,整個人如同墜入冰窖:「不可能、不可能...」

  冷月娘冷笑:「我師兄不是都說了,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他,你還在期待些什麼?而且他活著的時候,我也沒看你多在乎他,怎麼現在倒難過起來?你不覺得晚了麼?」

  心中似被利箭猛地戳中,姜知柳脊背一僵,貝齒咬著牙齒,半點聲息也發不出來。

  就在此時,楊大夫從裡面走了出來,臉上滿是疲憊。

  她眸光一爍,抓住他的胳膊:「楊大夫,他到底怎麼樣了?」

  楊大夫怔了怔,朝冷月娘瞥了一眼,才道:「...不在了。」

  他的話將她最後的希望也澆滅了,姜知柳身子一軟,無力地靠在門框上,她轉頭,望向屏風後的身影,胸口忽然泛起巨大的哀慟,似被刀緩慢地割著。

  她拂著胸口往裡走,如同走在刀尖上似的,沒走一步胸口的痛意便加一分。像是走了一輩子那麼長,她終於繞過屏風,看到床上的男子。昏黃的光線中,陸行雲躺在那裡,雙眸緊閉,面色蒼白死寂,胸口沒有一點起伏。

  她心口一揪,強撐著走到床畔,伸手嘆了嘆他的鼻息,果然沒有半點氣息。

  她身子一軟,似被抽空了似的,頹然地坐在那裡。

  死了,他真的死了...

  曾經她真的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後來她又覺得他生也好死也罷,都與他不相干了,可此刻,胸口卻似螞蟻在啃噬著,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那痛意順著心脈,蔓延到手心,刺的眼眶都濕了。

  為什麼,她明明不愛他的,可心卻這麼痛?

  她腦中一個激靈,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她又...

  她心尖一揪,拳頭不自覺地收緊,眼裡越發酸熱起來,豆大淚水崩出眼眶,順著臉頰悄然滑落,爾後滴在男子手背上。

  一滴、兩滴...越來越洶湧。

  模糊的視線里,她眼前逐漸浮現起過往的一切,那些曾沒入她記憶深處,因為遺忘而模糊甚至消失的畫面,又變得清晰起來,一個接一個化成利箭刺入她胸口。

  起初相識的互相看不上,成親時她的欣喜和他的冷淡,婚後的患得患失,以及被他一次次拋諸腦後時的心痛與悲傷。

  一切都清晰的好像在昨天。

  然後她看到紫竹園大火時,他驚慌恐懼的模樣,當時雖然百感交集,但更多的是即將解脫的快意,此刻回想起來,心裡竟有些痛。

  之後他們重逢,他一次次將自己放到塵埃里,纏著她,求著她,甚至為她幾次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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