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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從得知自己的身世, 從太后派人殺他那天起,這個念頭就一直縈繞在他腦海里, 從不曾消失。

  假使一個人的生身父母都盼著他死,那他確實很難找到活著的勇氣。

  太后派人刺殺他, 並沒有成功,只是在他心口留了一個碗大的疤,這個疤理論上應該好了, 但秦嘉謙每到快好的時候, 就用刀再把傷口挑破,於是幾年下來,傷口依舊在發痛。

  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但這樣確實能讓他心裡好過一點。

  秦嘉謙看著堂下的朝臣們, 各個對他報以無限的期待, 這是正常的, 比起纏綿病榻的秦嘉彌, 他這個身體健康的皇帝的確讓人有更多的期許。

  只是秦嘉謙看著總是索然無味,今天剛好是平秋錦的祭日。

  秦嘉謙不信命格,可這個時候他迫切地想找大國師算一算他是不是什麼天煞孤星。否則怎麼會親生爹娘盼他死,養父養母賣他去銷金窟,唯獨對他好的師父又死於非命。

  有時候秦嘉謙很羨慕秦嘉彌,他這個雙生子命格,他強一天,秦嘉彌就要衰弱一天,兩個人爭奪著那可憐的一分生機,失敗者秦嘉彌纏綿病榻,好好活著的秦嘉謙無時無刻不處在愧疚中——否則他也不會總用刀子劃開傷口。

  假使他們換一換,病著的是秦嘉謙,秦嘉謙內心或許能好受很多,就像他沒被平秋錦帶回來時一樣。

  秦嘉謙活著其實沒什麼意思,雖然他有個濟世救民的理想,可他連自己都救不了。

  平秋錦死後,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精力一天不如一天,不想吃飯,不想喝水,不想睡覺,不想說話,不想做任何行動,只想發呆。

  他的體力在極速下降,生命也有流逝的感覺。

  太醫說他這個情況有些危險,要及時調節。

  秦嘉謙何嘗不知,可是他就是提不起興趣來。

  他這一生,好像一直在眾叛親離中度過。

  秦嘉謙厭煩了登基大典,找了個藉口換了身衣服四處溜達,尋找能合理死亡的地方——等他死了,秦嘉彌就會完全健康。

  他親生爹娘也許會高興一點。

  也算他還了他們的恩情。

  從此兩不相欠。

  下輩子再也不要見了。

  等他死了,見到平秋錦,平秋錦八成要大怒,那就隨他發火吧。秦嘉謙無所畏懼,一個人活在世上的滋味實在難熬,再對上時刻恨不得他死的親娘和親兄弟,秦嘉謙更不想待著了。

  孤獨,且折磨。

  荷花池是不行的,他會游泳。

  摘星樓也不行,他輕功很不錯。

  淮王宮這麼大,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尋死的地方。

  兜兜轉轉,秦嘉謙轉到了冷宮,見到了邵望舒。

  邵望舒這個小孩,年紀不大,瘦瘦小小,但身上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小小年紀在宮裡活著不容易。秦嘉謙觸景生情,想起沒遇到平秋錦時的自己。

  那時他總是要餓肚子的,家裡沒什麼錢,吃飯的人又多,他爹要下地幹活,必須得吃得飽,他娘要操持家務,要紡布換錢,也得吃得好,他上頭的哥哥姐姐和下頭的弟弟妹妹,都是親生的,每每吃飯時,秦嘉謙總是最後一個動筷子,吃得最慢的。

  他只扒拉自己碗裡的那一勺子吃的,絕不會討嫌地去夾桌上的菜。

  他碗裡的飯也總是最少的。

  秦嘉謙不夠吃,到了下午晚上總是肚子餓,就漫山遍野地找能入口的樹葉草皮,做陷阱抓鳥雀兔子,或者抓小溪里別人不肯要的還沒有巴掌大的腥柴魚。

  但以上是每個村里孩子的技能,僧多粥少,很難找到,因而秦嘉謙總是挨餓的。

  秦嘉謙動了惻隱之心,把邵望舒帶回了含章宮,打算好好安頓一下。

  誰知,來福告訴他,那是平秋錦的孩子。

  秦嘉謙是不曾見過這個孩子的,平秋錦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了,天天都有人想致他於死地,即便結婚都是秘密的,到死都不曾把夫人帶到眾人面前,孩子也是一樣。

  有段時間夫人身體實在不好,看護不了孩子,平秋錦不得不自己帶。但他把孩子帶在身邊時,除了奶娘,不允許別人進孩子房間,活動範圍也進行了嚴格的限制,偶爾畫關於孩子的畫也都是寄給夫人,未將畫流傳出去。

  秦嘉謙只從平秋錦的喋喋不休中知道這個孩子右腳踝上有個菱形胎記。

  秦嘉謙仔細端詳著這個孩子,邵望舒長得像極了他的生母,五官完全隨了娘,不曾留下一絲一毫平秋錦的痕跡。

  秦嘉謙有些遺憾,這畢竟是平秋錦唯一的子嗣了,一點都不像他,就好像平秋錦不曾在這個世上來過。

  但他轉念一想,不像平秋錦那老王八蛋也是個好事,免得被追殺,說不定性格還很好——畢竟平秋錦性格實在太惡劣。

  「你叫什麼名字?」秦嘉謙問。

  小邵望舒怯生生地看著他,奶聲奶氣道:「聽話時叫乖寶,不聽話時叫兔崽子。」

  秦嘉謙失笑,摸了摸邵望舒的頭,還是個小孩子呢。

  邵望舒剛來含章宮時,處處不適應,秦嘉謙想了想,給了他一根糖葫蘆——這是他沒遇到平秋錦前最渴望的東西,總聽村里小孩說糖葫蘆好,在家裡比較受寵的孩子過生日時能得到一根糖葫蘆,據他們說這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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