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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無常被東陶尹拿來要挾他又是後頭的事兒了。

  白無常嘆息一聲,“這故事讓我說起來也少了那份味兒,其實本該是挺悽愴的。但是鮫人族君,應當還是有希望活過來的。”

  我捉緊了衣裳,感覺肩胛骨下之前銀鏈破開的傷口似乎剛剛癒合不久,又驟然裂開,疼痛異常,“你說冬寒,他有希望活過來?”

  白無常點了點頭,“我是收魂的麼,自然知悉搜集魂魄的法子,他當時狀況雖然頗慘烈了點兒,可到底還是有養好的可能,不過小几千年就成了。”

  眼中陡然酸熱起來,我望著白無常,手上指甲蓋被壓得快要掀開,拼命壓抑心中激動,嘶啞著喉嚨問他,“是真的麼?”

  白無常點點頭,“我甚麼時候騙過你?”說完他又十分不好意思摸了摸鼻頭,轉身嘆了口氣,“蘭草,即使我騙你,也委實是迫不得已,但是本無常會保證,這些都是建立在不傷害黑無常和你的基礎上。”

  我垂下頭,眼中浸出大滴眼淚,抖落在還沾血的衣襟上,暈開一扇深褐。

  “對了,你要不要見見他的魂魄?”白無常突然問道。

  白無常在前頭為我引路,走過一間又一間空空蕩蕩的石室,衣袂飄擺不定,恍若一場又一場走馬燈般的幻影。

  最終揣著一腔子傷懷與忐忑,我如願見到了冬寒,他和衣平躺在一座石床上,眉目間依舊滿是祥和,誰也對他起不來半分傷害的模樣,安靜非常,也……失了所有生息。

  白無常站在石室門口並沒進來,聲音卻自我身後傳了來,“他這副軀殼也是我替他捏的,好存著那一縷魂魄,南海這一脈水裡陰氣重方便養魂,鮫人族君如此細細將養個幾千年,大抵他也就能醒過來了。”

  我湊近石床,眼前越發不爭氣開始酸熱脹痛起來,終於抖著手撫上石床上冬寒臉面時,鼻子開始抽得不像話起來,眼淚珠子也嘩啦啦倒了出來,爭前恐後生怕不夠積極。

  聽不到他聲音溫軟叫我小白,也看不見他跨過門檻回首來拉住我,如今他為我而死,再見時他卻醒不過來,閉著眼不悲不煩不樂不哀。

  “小白……叫一次我的名字。”

  “哥舒……讓。”

  死無全屍,魂飛魄散至今無有,龍蛟血液如水,悉數溶進海里,掬不起一捧,不知流經何處。

  我啞著嗓子喊,“冬寒……”撲在他身上,抱住那具冷得跟冰一樣的身子,一面毫無形象哭得打嗝,一面鄙視自己還同個五百歲的小蘭草沒甚麼兩樣。

  不知何時,一束清冷光輝漫上我掌心,熠熠生輝,明明滅滅的柔和。

  “冬寒……”淺粉色光輝似乎有靈性,蛇一樣地攀上我手臂,飄忽漫至我眼前。

  這時洞口白無常又道,“當時我拼了老命結印,也只保得住這麼一縷殘魂,實在是對不住他容我休息了幾百年。”素來話癆跳脫如白剪愁,也終於有了言語滿載嘆息的這一回。

  我依舊凝眸看著冬寒冰冰冷冷的白玉臉龐,一滴眼淚跌在他唇邊,我趕緊伸手拭了,無意中碰到的肌理依舊是僵冷,全然不似我們第一回 睡在夜央殿裡時,他印在我額頭那一吻,香軟清淡。

  “蘭草,有句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白無常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我身邊,臉上滿是愧疚。

  我舉了髒兮兮的衣袖擦擦眼,打著嗝兒道,“甚麼?”

  白無常看著我,眼中半肯定半疑惑,“你知道自己的原身究竟是甚麼麼?”

  我搖搖頭,“不就是普普通通一株蘭草麼?”

  白無常皺眉,高高掀了眼皮子,“你不知道自己是一株半月蒼蘭麼?”

  我睜圓雙眸,口中下意識念出當時阿玉告訴過我的話,“每逢五甲子開一次花,依憑著周圍死靈怨氣生存,花質艷而端麗……”

  “你原來知道。”

  我搖頭,“只聽過這花名而已。”

  “我日日同你澆水,同你說一些佛理還有四海八荒發生的瑣事,當時也就是想看看開花是甚麼樣子。而後來花是沒瞧著,倒是見到了你這麼個化了形的小糯米糰子。”

  敢情白無常當時是個真無聊。

  “本來忘川邊光禿禿甚麼都沒有,那日迦葉尊者親至過後,同十殿閻羅說了甚麼凡心佛心一大套。尊者走了過後不久,你便從忘川邊長了出來。當時我還想你怎麼長得同尊者一模一樣,而後想想,你該是得了迦葉尊者的靈氣,才有這運氣化了個與他一模一樣的美人胚子形。”

  凡心,佛心。

  原來我是一株半月蒼蘭。一株原該疏浚地府怨氣的蘭草,五甲子開出一個夜兮白,撞上玉枯舟。

  這時冬寒身上那縷光輝卻盤旋至我胸前,倏然一閃而沒,我扒拉開前襟,才發覺它已經鑽進了胸前懸掛了許久的海螺里,正輝光閃閃十分得意狀。白無常見狀,道了句,“到底還是你同他親,我替他做了個殼子這麼多年也不見熟悉上半分,你們這才見面便卯上了,果然是各人自有各人緣呀。”

  心裡有個地方一直異樣,我尋了半天源頭這下終於找到了,於是問了白無常一句,“既然冬寒在這裡,那你家黑無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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