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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的台階甚高,她上前攙扶燕王妃,抬頭看,又有些忐忑,燕王妃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莫慌,小廝打了軟簾迎她們進屋,燕王妃笑道,“可巧爺們兒們都在,王爺,閨女來給你請安了。”

  毋望眼角瞥見朱高煦,他從她進門便怔在那裡,顯然並不知道她會從燕王府出嫁,更不知道他爹媽會認她做gān閨女,一時腦子卡了殼,傻呆呆的亂了方寸。

  燕王放下手裡的公文滿臉含笑,點頭道,“好好,是個孝順孩子。”

  下人們呈了茶水上來,燕王妃努了努嘴,毋望會意斂衽跪下,接過茶盞高舉道,“chūn君請義父安。chūn君原是犯官之後,蒙義父義母不棄收為義女,日後當結糙銜環,以報二位大人大恩。”

  燕王接茶呷了一口,扶她站起來,取了備好的紅包遞給她,道,“明兒出閣,日後和蘭杜好好過日子,盼你們夫妻恩愛,白頭到老。”

  毋望福身道是,旋即轉到燕王世子朱高熾跟前,朱高熾忙起身對她作揖,笑道,“妹妹有禮沒想到咱們成了一家人,往後若有事只管來找我,若妹婿無狀也來找我,哥哥自然給你作主。”

  那燕世子生xing端重沉靜,言行適度,毋望抬眼看他,抿嘴而笑,端了茶敬他,道,“大哥哥請用茶。”

  再往朱高煦面前,心裡忽上忽下的侷促起來,他yīn沉坐著,動都不曾動一下,牙關咬得死緊,雙眼如潭,直愣愣的看著她,鐵青著臉冷笑道,“你年紀尚小,何苦急得這樣?再等幾年也沒什麼,裴臻到底哪裡好?”

  眾人俱一驚,朱高燧翻起了白眼,大有怒其不爭的味道,朱高煦咳了聲,燕王怒喝道,“混帳你妹妹明日出閣,你說的什麼話”

  毋望的視線落到他的左手上,掌上裹著繃帶,畢竟是穿掌而過的,手指根都有些浮腫,明晃晃的一碰就會破似的,她皺了皺眉,臉上浮起愧疚之色,想問他傷可好些,又怕一問之下生出事端來,便定了定神,微躬了身端茶到他跟前道,“二哥哥請用茶。chūn君年輕,以往若有得罪之處,二哥哥大度,不要與我計較才好。”

  他猛然惱怒的起身,負手道,“什麼二哥哥我不認”

  燕王妃手裡的茶盅重重的擱到了几案上,斥道,“你父王跟前,哪裡由得你不認你不但要認,明兒chūn君還要哥哥拿錦衾包了送上轎,你大哥哥有疾,送轎的自然是你,你竟反了不成”

  毋望尷尬立在那裡左右不是,回頭和微雲對望,微雲也怔怔的,表qíng一片茫然。

  朱高煦身子晃了晃,頹然跌坐在圈椅里,閉眼悽惻道,“母親,你不如拿刀子扎我的心,倒還痛快些。”

  那廂朱高燧暗恨不已,前頭有大好的機會用來作婦人之仁,如今又是這死樣子,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白làng費了他一瓶好藥,若當時就用上了,明兒新郎不是該他做的麼

  朱高熾冷眼旁觀,他雖仁愛,到底不能容忍這位弟弟無底限的囂張跋扈,從前只知兄友弟恭,到後來怎麼樣?他的好弟弟居然和他的嫡妻廝混到了一處,若不是無意間看見張氏給他的親筆手書,他真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的眼下這混亂的狀態,要是換作平時他早就出言勸諫了,可現在他只需管好了自己的嘴巴由得他鬧去,他私扣了chūn君,和裴臻早就結了梁子,若再不知收斂早晚死路一條,他狠狠的想,和裴臻聯手罷,聯手整治死他,便是自己弄不死他,也要叫兒子取他xing命這奪妻之恨斷不能忍

  燕王殿下心頭怒火一拱一拱的直往天靈蓋上躥,顫著手指道,“孽障你眼裡頭可還有本王?既然你不願,那今日就給我到軍中去,年下也不必回來了,沒有你竟不成事了麼?”

  燕王妃惱歸惱,好歹是自己親生的兒子,眼看著要過年了,卻把他轟出去,立時心疼得油煎一般,忙道,“罷了罷了,他手上傷著,不送便不送罷,還有老三,叫三哥哥送也一樣。”

  毋望換了茶盞走到朱高燧面前,那朱高燧站起來迎她,一面作揖一面意味深長的打量她,果然是個萬中無一的美人胎子,人道紅顏禍水,單瞧她把他二哥哥弄成了這樣便知道了。接茶喝了,看了看朱高煦,淡然道,“妹妹放心,明兒上轎,二哥哥不抱我來抱就是了。”

  朱高煦一聽又不樂意起來,自己娶不成她,抱她上轎也不必假他人之手!他瞪了朱高燧一眼,“你湊什麼趣兒?我還沒死,你倒要越過我的次序去?”

  朱高燧gān瞪眼,心道不是你撂挑子不gān的嗎,這會兒又來挑刺兒

  毋望暗地裡嘆了口氣,,她是有正經哥哥的,慎行就在布政使司,送她上轎該是家裡人,用gān哥哥本來就牽qiáng的很。新娘子上轎前腳沾不得泥,要兄弟抱上花轎,她一想到自己明兒讓這些不認識的人抱在懷裡,就禁不住汗毛直豎起來。正猶豫著想提一提,那朱高煦突然道,“什麼時辰?我把營里的事安排了就過園子裡去。”

  第108章待嫁3

  上夜,各處園門都下了鑰,毋望所在的院落里仍舊燈火通明,喜娘並幾位夫人拉了她在炕頭上坐著,邊說笑,邊同她囑咐明日大婚時需忌諱的地方,什麼馬鞍、門檻細說了一遍,正聊譚夫人出嫁時的趣聞,外頭報王妃來了,眾人起來行禮,毋望忙看茶讓坐,燕王妃笑道,“好歹趕著把嫁妝置辦齊全了,千工chuáng、紅櫥、chūn凳,馬桶、子孫桶,還有金珠首飾、妝蟒綢緞、四季衣裳等,零星湊了六十八抬,好孩子,你可莫嫌少。”

  幾個喜娘咋舌,“也只有王府有這樣的氣派了,這三五個時辰竟能周全得這樣,姑娘可是認了門好親,王爺王妃嫁自己親閨女似的。”

  六十八抬嫁妝當真是不少,這燕王妃功夫也算下足了,頭裡往謝家下聘的那千兩huáng金是裴臻坑他們的,如今到大婚又讓他們出嫁妝,毋望覺得萬分的負疚,攜了她的胳膊道,“王爺和王妃的厚愛chūn君當不起,這樣破費,叫我心裡怎麼好。”

  燕王妃指著她對眾人道,“瞧這孩子,還一口一個王爺王妃的,可是叫我白疼了”又轉過身對她道,“你從我這裡出嫁,全北平都知道燕王府嫁閨女,若連嫁妝都沒有,豈不寒磣?你叫我們一聲爹媽,這些是我們應當應份的,是我們做父母的意思,你只管受了就是,我們也不虧,得著個聞名天下的好女婿,那可是治國安邦的棟樑之材,就是金山銀山也求不來的。”

  眾人俱應,燕王妃看看水漏上的時辰道,“今兒早些歇著,明兒是正日子,有你忙的,新娘子睡足了養人,臉色好是正經,姑爺瞧了才喜歡。”回身吩咐婆子安排廂房給幾位夫人安置,自己並不走,倒在月牙桌旁坐定了。

  夫人們笑起來,看著微雲淡月調侃道,“咱們快些走,人家娘兩個要jiāo代私房話了,願意留下聽的就別走,橫豎姑娘大了要配女婿的,早些知道也好。”

  兩個丫頭一聽才想明白了,驀地紅了耳根,小聲對毋望道,“奴才們先退到耳房裡去,姑娘有什麼便叫我們。”

  毋望點了頭,她們方退出去闔上了門。

  燕王妃低頭從袖袋裡掏出一冊畫捲來,又取了一個巴掌大的八寶琺瑯盒放在桌上,面上笑意盈盈,拿手指撥了撥那小盒,推到她面前道,“這叫‘壓箱底’,平素是放在箱底里辟邪用的,閨女出閣了才好拿出來,你打開瞧瞧罷。”

  毋望看那盒子玲瓏可愛,又聽說是辟邪的,料想定是什麼密經符咒之類的,也不疑,伸手揭了蓋子,卻看見三對姿態各異的小人,雕得jīng致異常,卻因太小,加之燈光暈暗看不真切,便伏在桌上湊近了看,這一看驚得她面紅耳赤,再說不出話來——

  那哪是什麼密經符咒原來是三對jīng著身子的男女抱在一處,擺出了三種歡好的姿勢,難怪把那些人都打發出去了,原來所謂的私房話就是這個毋望臊得捂住了臉只顧扭身子,燕王妃笑出了聲來,把她的臉扒了出來,道,“傻孩子,臊什麼這是dòng房花燭夜必要過的一關,沒有這個不成夫妻,每家閨女出閣母親都要教的,你好歹看一看,還有那畫冊子,研習研習方知道明兒晚上如何應對,總不好一竅不通罷,那樣苦的可是自己。”

  毋望大嗔,小女兒的嬌態顯露殆盡,燕王妃疼得摟進懷裡安慰,一面開解道,“我才嫁你父王那會子,我母親也是前一晚教來著,那時候我也不好意思,可沒法子,爺們兒要伺候,這是我們女人的本份,若是做不好,叫爺們兒房裡不得趣兒,嘴上不說心裡埋怨,時候久了就生外心,雖說咱們是好人家的女孩兒,不屑這個,和姑爺兩個又好,可總架不住外頭女人日日覬覦,萬一有個閃失,後悔可就遲了。好閨女,聽我的話,媽不會害你的。”

  姑娘家臉皮薄,又勸了半晌方坐直了攤開畫冊,那一副副真真是不堪入目,憋紅了臉勉qiáng看了些,便閉了眼再也不肯多瞧了,燕王妃笑嘆道,“到底是丫頭,要是個小子哪裡用教,到了十六,放兩個通房在屋子裡自然就會了。”說著攏了比甲起身,“可好生收著,將來嫁閨女用得上。我走了,你快歇著,明兒一早我再來,本想叫你大嫂子給你開臉的,可巧她病了,我還得尋摸合適的人去。”

  毋望笑了笑,那位大嫂子聽說她來了自然是不肯相見的,叫她開臉不要難為死她麼遂道,“媽別忙,君安嫂子不是現成的麼,咱們便一客不煩二主罷。”

  燕王妃搖頭道,“譚夫人不成,雖兒女雙全,上頭公婆都不在了,叫她開臉不吉利,你莫cao心,有我呢,你如今睡好最要緊,明兒禮多,時候又長,不知要鬧到多早晚去呢。”

  毋望道是,送她出了門方回屋裡,糙糙收拾了就上chuáng躺著了,悶在被褥里發了會子呆,心裡半是歡喜半是擔憂,明天一切都會順利罷?有濮陽的夫人在,應該是不會出岔子的,終於走到了這步,只盼平安拜了堂就是了,只是不免有諸多遺憾,家裡的親人都不在,說來大逆不道,原說守一年孝的,眼下趕得急,只恐生出什麼變化來,匆匆脫了孝就辦喜事,也不知父母可會怪罪……腦子裡混混沌沌想了好些,恍惚間又想起朱高煦的眼睛,不復jīng明銳利,灰濛濛霧靄一片。她微一瑟索,感覺心被牽了下,這帖猛藥下去總該了結了,他這樣的人,得不到會gān淨的撂手麼?或者明兒他親送了她上轎就好了,他再糊塗,眾目睽睽之下總不會做出荒唐事來的。

  又胡思亂想了會兒,外面梆子敲了三更,廊下風燈熄了半數,隔著窗屜子上糊的落日紗看去,對面廂房前掛的幾盞紅燈籠兀自搖晃,看著看著睡意襲來,便闔眼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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