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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詫然,“怎麼了?”

  叫她怎麼說呢,說她懷疑他嗎?憑她的修為,可以看穿很多jīng怪的真身,但她從來沒能看穿白准,面前這人也是一樣。

  她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沒什麼,忽然有些頭暈罷了。”

  他說:“我幫你捏一下。”顧盼神飛的一眼,又讓她腦子迷糊了。

  他拉她在蒲團上坐下,一雙溫暖的手覆上來,纖長的指尖力道適中地替她按壓太陽xué,“這樣好麼?”

  她jīng神鬆懈了,說好,因為聞見他袖裡丁香的味道,稍稍寬懷。他彎下腰,身子偎向她,“我在外面,一刻都呆不下去,只想趕快回到你身邊。”一面說,一面把唇貼上她的耳廓,順著那纖瘦的曲線婉轉而下,落在玲瓏圓潤的肩頭上。

  無方穿薄薄的明衣,被他輕輕一拽便垂委在重席上。夫妻間的小qíng趣,她從來不排斥,可令主再傻,也不會在她說頭疼的當口向她求歡。她掙扎了下,“阿准……”

  他唔了聲,呼吸不穩,將她壓在席墊上。

  扼住她的手腕,居高臨下看她,燈影中的美人美得像一汪chūn水。可惜面前沒有銅鏡,他看不見自己的眼神,料想必定恨不能將她拆吃入腹吧!多好,她在他身下,長發如墨,紅唇似火,心衣之外luǒ露的皮膚明麗剔透……他忍不住,將顫抖的唇印在那玉冢上,這一刻幾乎感覺到窒息,原來和喜歡的人親近這樣撼人心魄。

  她似乎有些抗拒,瑟縮了下,“阿准,我今天入定,窺破了兩重法門。”

  他腦子裡一片混亂,手在漫無目的地遊走。煞的身體會讓人中毒,一旦沾染,這輩子都戒不掉了。他渾渾噩噩應她,“好……修身養xing……極好。”

  “你不覺得làng費時間嗎?”她的嗓音里已經出現了隱約的驚惶,他卻渾然未覺。

  “修行怎麼會是làng費時間……”

  結果話未說完,猛地被她的真氣撞開,倒退好幾步方站穩。待定住身形,才發現這室內煞氣開始無盡蔓延,將燈火都染紅了。

  狂風驟起,她的長髮臨空飛舞,明衣的裙擺在身後逶迤成了綿綿的雲海。她眼神如電,執劍相向,“你究竟是誰,報上名來。”

  劍氣凌厲,劃傷了他的面頰,白准那副風流的眉眼染上了血色,頓時顯出妖異詭譎的美。抬手一抹,傷口眨眼便消失了,他還在笑著:“你怎麼了?我是誰,我自然是你夫君。”

  不,他絕不是。白準的不思進取已經達到一個新高度,不光自己混日子,連她打坐他也常要來搗亂。他寧願多吃兩隻千歲蟾蜍,也絕不贊同她修行,所以這人不可能是他。

  想起剛才的親昵,她就覺得噁心。還需再說什麼?憑他的無禮,就該殺。

  她揮劍刺向他,她的修為對於他不難應付,不過不能出手傷她,因此一招一式都留三分餘地。她卻一副烈xing子,劍劍都yù取他xing命。他步步退讓,她步步緊bī,最後從樓里打到了樓外,從天上打到了地下。

  對岸的孰湖終於發現異樣,她拿肘捅了捅角虎,“釣星,你看那是什麼?”

  角虎探前身子張望,只見那樓四周的燈火開始劇烈閃爍,影影綽綽有暗紅的流光四散飛舞。角虎說不好,“打起來了。”

  這就有點謎了,新婚夫婦大半夜的不睡覺,怎麼打架呢?難道是因為房事不和諧嗎?孰湖和角虎尷尬地對望了眼,“要去拉架嗎?任由他們打下去會不會出事啊?”

  雖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但妖界可不像人間,夫妻動手,到最後大不了分道揚鑣。妖界打得厲害了,可是xing命jiāo關的,鬧得不好兩敗俱傷,到時候補救就來不及了。

  不能袖手旁觀,必須過去看一看。兩個人剛趕到飛來樓下,就見一個身影向他們砸過來。閃躲不及伸手接住了,原來是那個銀髮少年,看樣子傷得不輕,糊得滿胸是血。孰湖和角虎吃了一驚,“這是來真的嗎?”

  璃寬茶掙扎著,向錦衣的男人指過去,“他是假令主,快救我家魘後。”

  兩人勃然大怒,原來是假的,難怪對他們態度這麼惡劣。於是扔下璃寬茶,各自抽出兵器直撲過去。可憐璃寬沒人攙扶,直挺挺倒在地上,又噴出一大口血來。

  大管家不過是個偶人,道行太淺,三下兩下就被揍得飛過來和他做伴了。兩個人撐起身看過去,好在令主的朋友都有神通,他們聯合起來,漸漸把局面扭轉過來了。

  璃寬鬆了口氣,氣才吐了一半,聽見照柿的哽咽:“主上一定出事了……”

  必然是的,否則怎麼會有人敢冒充他?這大半夜的,他不回來,究竟去了哪裡?璃寬掙扎著試圖再戰,猛見那化了形的令主箭矢一般向西南飛去,他蹦起來就要追,被大管家一把拽住了,“別追了,回頭還要害我們給你收屍,多費手腳。”

  那就算了吧,來歷不明的妖怪,可不像真令主那麼善xing。璃寬和大管家互相扶持著過去看魘後,魘後神色清寂,持劍的手卻在不住顫抖。

  孰湖因見證了一場莫名其妙的變故,有點怔怔的,“剛才那是什麼鬼?”把手提起來,手裡攥著一隻腳掌,悚然往地上一扔,“我把鬼腳砍下來了!”

  眾人一慌,璃寬道:“那個會不會是羅剎王?小妙拂洲被破後,羅剎王就下落不明了,他一定沒有走遠,還潛伏在長安周圍。”

  角虎長長哦了聲,“難怪今天的祭天大典上有羅剎出現,原來之前冒充皇帝的就是羅剎王?這事得找個人負責,蓮師或者羅剎天,誰都行。”

  無方沉默不語,回樓里換了身衣裳,將軟劍鑲進腰間。本就是煞氣凝結的,肅殺起來赤紅著眼,那bào戾的模樣叫人心驚。

  璃寬追趕了兩步:“魘後要去哪裡?”

  她說進宮,“找明玄,把我的白准討回來。”

  第72章

  雖然她執意進宮找皇帝討要白準的做法,讓角虎和孰湖很不理解,但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們也願意陪同前往。

  璃寬茶傷得不輕,無方讓他和大管家留下看家,萬一令主回來,也好告知他。自己對令主的朋友們拱手行了一禮,“今晚多虧二位了,要不然憑我們的修為,實在戰不過他。”

  角虎擺了擺手,“好朋友就是緊要關頭擋刀用的,阿准不在,我們必須助你一臂之力。”

  解釋是古怪了點,但無方依舊很感激,“大半夜的,鬧得你們不得安睡。”

  角虎差點指向對岸的糙廬,還是孰湖機靈,她忙說:“生前何須多睡,死後自會長眠。不要耽擱了,我們上路吧。”

  於是匆匆往大明宮趕,路上無方和角虎打聽最後見到令主時的qíng況,角虎道:“我看見他刨蹄子,尾巴亂晃,就覺得他有些異常,所以大典上一直緊盯他。可是大典結束後,我到處找他都沒有找到,本以為他回來了,就和照花一同上門來,結果出了假白準的事。”

  “嫂子……”孰湖遲疑著問,“你沒有被那個假貨占便宜吧?”

  她這麼一問,無方如鯁在喉。什麼叫有沒有被占便宜呢,她錯認了人,讓那假貨近身,算不算被占便宜?想起這個就慪得要吐血,哽咽了下道:“我以為他是阿准……還好,總算發現及時。”

  角虎和孰湖對看一眼,都有點難過,“等我們把那假貨揪出來,一定千刀萬剮做烤串,給嫂子下酒,嫂子快別生氣了。”

  生氣倒還是其次,她急的是阿准,不知他人到哪裡去了。

  煌煌大明宮,對他們來說如履平地。直闖守衛最森嚴處,很晚了,皇帝還未就寢,從御案後抬起眼來,看見無方顯得很驚訝。

  “師父怎麼來了?”他快步迎出來,看看角虎和孰湖,面上似有不悅之色,“今日是朕登極之日,遠客們都已經散了,二位如何還滯留宮中啊?”

  到底人皇,說話的氣勢就是不一樣,角虎結結巴巴說:“我們……沒……沒有滯留,是剛來。陪我家阿嫂來的。”

  皇帝蹙了蹙眉,明huáng色的襴袍折出幽幽的光,襯得燈下眉宇寒霜漸起。負著手,慢慢踱了兩步道:“終究禁中,來去過於便利,豈不壞規矩?這樣吧,朕命人帶二位暫去別宮休息,有什麼話,朕與師父私下商議。”

  照理說師徒單獨說話是很正常的,但孰湖憑藉女人特有的dòng察力,發現皇帝對這女師父仿佛不那麼簡單。看他的眼神,打量他們時是高高在上的睥睨,但對白準的夫人,卻有說不盡的繾倦和柔qíng。

  難道男人面對很熟悉的女人就是如此?孰湖轉頭瞧角虎,角虎愕著兩眼看她,眼裡的蠢相簡直一瀉千里。她眨眨酸澀的眼,無奈地移開了,對皇帝說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們怕嫂子吃虧。”

  皇帝失笑,“吃虧?她是我師父!”

  無方無意爭執其他,直截了當道:“我說幾句話就走,不必麻煩。我問你,白准現在在哪裡?”

  皇帝不悅地冷了臉,“看來師父對朕似乎頗有微辭啊。”

  有微詞,那是一定的,白准為他奔忙,結果人不見了,不問他要,問誰要?可看他的反應,好像是知道他下落的。如今只有他這一條路了,無方為了套話別無選擇,只得回身對角虎和孰湖道:“二位暫且迴避吧,容我和他說幾句話。”

  孰湖愣愣的,角虎拽了拽她的袖子,她才跟他出去了。

  帝王執政的殿宇極盡奢華,連那樑柱都是髹金的。煊煌卻沒有人qíng味,這就是她的感覺。她看向他,曾經的徒弟,跟著她在沙漠中奔跑,曬得兩頰蛻皮的徒弟,早就不見了,面前是位及九五的人君,是這中土皇朝的主宰。他穿龍袍,戴金冠,舉手投足間不容質疑的尊貴,昭示著彼此巨大的落差。為什麼漸漸變成了這樣,於她來說總覺得像夢一樣,可一切終究都是他的圖謀,這個徒弟,她還是看錯了啊。

  她嘆了口氣,“明玄,我只想打聽白準的下落。請你告訴我,祭天大典後他去了哪裡。”

  皇帝露出模稜兩可的笑,“師父為什麼斷言我會知道呢?他是獨立的人,又是天定輔世的麒麟,誰也左右不了他。”

  他打太極,令她很厭惡,“先前有人冒充他進飛來樓,我料他被什麼事絆住了。你是這裡的皇帝,護國麒麟失蹤,妖魅橫行,難道你不管嗎?你還這樣雲淡風輕同我說話,皇帝果然是皇帝,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想來是心中有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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