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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得已停住了腳,勻了勻氣道:“那事不怎麼要緊,以後再說也可以。”

  怎麼能不要緊呢,鏡海紅蓮明晚就要開了,錯過這個機會又得等上好幾個月。她忽然這麼冷淡,連病人都不顧了,是不是真打算舍他而去了?令主的天要塌,他緊緊扣住她的臂,傷心得語不成調,“娘子你別這樣,我好害怕。你別走,走了叫我怎麼辦啊。說好了陪我去鏡海的,你要反悔了嗎?”垂眼看見她腕上那個金鋼圈,心一橫,趁她不備qiáng行捋了下來。然後退了好幾步,得意地舉起來沖她顯擺,“好了,你的寶貝在我手上,這下你可跑不掉了。”

  她也不急,只是凝眉看他。那金鋼圈是佛寶,當初她為了能駕馭,在舍利塔里淨了百年煞氣。最後戴上時戰戰兢兢,唯恐被它反噬。因為它不單有移挪的神力,也是斬妖除魔的利器,萬一它不認同你,碰它一下便會灰飛煙滅,她賭不起。結果令主這出身不詳的,竟能將它盤弄在掌間,金鋼圈似乎還很受用,居然沒出息地嗡鳴起來了。

  她慢慢鬆懈下來,心裡明白這老妖其實並不是妖。究竟是什麼來歷他不願說,她也不想再去尋根究底,只是伸出手來,“把它還給我。”

  令主將金鋼圈藏到了身後,“不能還,我不想明天爾是山下人去樓空。”

  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可怕的畫面了,他喜歡看見糙屋中有人走出來,即便不是熱qíng地迎向他,只要人在那裡,他心頭就是安定的。妖魅沒有根,不像人,家在哪裡,永遠都牽繫著,走不遠。妖四海為家,只要她願意,可以讓他上窮碧落下huáng泉,哪兒哪兒都找不見。

  無方發笑,“難道你認為,我沒了金鋼圈就跑不了嗎?”

  他沉默下道:“不是跑不了,是留下押金你就捨不得跑了。”

  好吧,他很有生意人的頭腦,她被他氣了太多次,火氣早就磨滅了。四下看看,發現這殿上空空,只有高處那張滿布骷髏的寶座,是他用來彰顯兇狠的道具。

  她覺得乏累,在台階上坐了下來。回手一指,“這是你的戰績?殺了那麼多人?”

  令主說不是,“亂葬崗撿的,沒主的孤墳,腦袋被野狗刨得滿地都是。我和阿茶花了一晚上洗gān淨運回來,然後一個一個拼起來的。怎麼樣?是不是很威風?很有心狠手辣的霸主風範?”

  他說到高興處哈哈大笑,把剛才的千鈞一髮全忘了。無方按住了腦門,“別笑了,我有正事和你商談。”

  令主把剩下的得意咽了回去,腦子轉得飛快,料想她說的正事,一定是有關於金累的了。

  剛才的事都是小cha曲,一切終於重新回到正軌上了。令主再不像以前那樣捂起耳朵“我不聽、我不聽”,這回顯示出了極大的興趣,扯了扯不能蔽體的袍子,和她並肩坐在了一起。

  “娘子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只喜歡你一個人,只娶你一個人。你別擔心我會移qíng別戀,誰變心誰是王八。”他搶在她開口之前把話都說完了,然後愉快地拍了下膝頭,“好了,你可以說了。”

  被打斷的無方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我今天接了個病患,男女共用一體……”

  令主哦了聲,“明白了,蒙雙氏。”

  無方搖頭,“蒙雙氏是身體相融,我接的這個是魂魄擠在了一個軀殼裡。他們很可憐,歲歲年年不得相見,來找我,想請我為其中一個渡魂,好把兩個人拆分開。”

  令主心裡偷偷歡喜,表面卻很鎮定。他一如既往東拉西扯著:“我就羨慕你這樣的職業,不單能治病,還能給人救姻緣。qíng字苦啊,以前我不明白,現在說起來分外感同身受。娘子你幫幫他們吧,不過是渡個魂而已,對你來說應該很容易。”

  無方遲疑著頷首,“渡魂容易,難就難在缺少盛放魂魄的軀殼。”

  看吧,一點一點上鉤了,令主高興得直搓手。他是狗肚子裡盛不下二兩油,有點什麼就要表現出來。還好暫且沒有讓她看見臉,否則興奮的紅暈就全落進她眼裡了。

  他穩住氣息,裝得熱心又善良,“缺殼?缺殼你說話呀,魘都別的沒有,就是殼多。他想要什麼樣的?現成的可以來挑選,挑不中也沒關係,明晚紅蓮就開了,我可以為他量身定做。反正我娘子的事業,我是絕對全力支持的。”

  無方覺得這話有點難出口,她絞動裙上的絲絛,吞吞吐吐道:“金累是個男體……”

  令主沉默了下,“是個男體呀……彆扭是彆扭了點,但只要兩人真心相愛,克服一下也就適應了。”

  他的腦子一向那麼殊異,沒有這種癖好的人,面對同xing怎麼代入這段感qíng?qiáng行拆分,還不如保持原樣,至少不會斷送了他們的姻緣。

  她漠然把兩袋金子放到了他面前,“我有個不qíng之請,鏡海紅蓮盛開時,勞煩令主為我捏一個女體。既然決意幫人家的忙,好事就要做到底,如果把魂魄按進男偶身體裡,兩個男的……不太和諧,也會影響以後的繁衍生息。”

  果然一切全在他的計劃之中,令主已經被這幸福砸得暈乎乎了,當時的設想很粗糙,純粹抱著不行也無所謂的態度,自己前腳走,後腳派金累去了糙廬。本以為她jīng明,堅持不了三句話就會被她識穿,沒想到金累的演技那麼好,居然把她糊弄住了。所以妖魅啊,不能有軟肋,無方的軟肋是心善,前為葉振衣取血蠍,後為金累求女體,都是替他人作嫁衣裳。令主覺得自己雖然使了點小心機,但也是為促成彼此共同的幸福,所以他挺著腰杆子,問心無愧。

  “女體?”他裝作很驚訝的樣子,“女體我可不會呀。娘子你是知道的,我還沒成家,男偶可以照著自己的樣子捏,女偶……我不知道女人長什麼樣,叫我怎麼下手呢。”

  無方紅了臉,很想找個地dòng鑽下去。自己心裡也懊悔,居然為了這種事來求他,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然而不來怎麼辦呢,讓金累隨便抓個女妖,把人家弄死嗎?就像瞿如說的,救一個害一個,怎麼都不能算積德行善。想來想去,只有他能不必傷筋動骨幫上忙,不過她自己得做好準備,犧牲一點色相。

  沒有別的選擇了,她下定決心,鄭重其事道:“你不必為難,明晚我可以幫你。你不了解女體構造,有我,你只要告訴我怎麼做,我來動手就是了。”

  結果這話招來令主好大一通嘲笑,“你以為捏泥人是簡單的玩泥巴嗎?他蘊含了無盡的愛和永恆,是對這世界深感無力時的宣洩和再造。我問你,你做過茶壺沒有?”

  無方被他唬住了,搖了搖頭。

  “沒有做過茶壺,應該做過盆碗吧?”

  她還是搖頭,一種淡淡的羞恥感縈繞心頭,簡直覺得自己無知至極。

  令主嘖地一聲,“連盆碗都沒做過,你的手對泥坯一點感覺都沒有,怎麼做?你一定猜不到,當初我入門,失敗了多少回。雪頓山現在看著是一座山吧?我不說,你知道那山是我用廢棄的青泥壘成的嗎?我花了兩千年時間,才把偶人做成今天這樣,我沒有小看你的意思,單覺得你認為三言兩語間就能為金累做出個宿主來,有點不切實際。”

  無方面紅耳赤,自己一個門外漢,口氣那麼大,委實有點侮rǔ他的專業了。她低下頭,到底還是鬆了口,“那麼……到時候要我做些什麼,我全力配合你。”

  令主心頭大跳,陣陣血cháo奔涌,轟隆隆的聲響,在他耳朵里回dàng。臉皮厚似城牆的人,破天荒地害羞起來。雖然dòng房一直掛在嘴上成了口頭禪,但真的近在眼前時,他又心慌氣短,覺得自己要堅持不下去了。

  他不說話,因為緊張,兩手無意識地揉搓膝頭的袍子。那布料經不起他摧殘,還沒用力,嘩啦一聲被他捅穿了。殿門上有微風chuī來,胸口和膝蓋都涼颼颼的,原來愛qíng就是這種迷亂微酸的味道啊。

  無方見他沉默,料他現在一定滿腦子都是戲。她微別過臉,悄悄攥緊了裙角,看來白痴真的會傳染,她莫名其妙跟隨了他的qíng緒,想起明晚,心裡也忐忑起來。

  第47章

  長久地坐著,兩個人都沉默,這畫面看上去有點詭異。

  無方瞥了他一眼,“你在想什麼?”

  令主唔了聲,“什麼都沒想,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說不對,“你現在應該很多想法,只是不好意思開口,對麼?”

  對嗎……是啊,對。他可以說他有點蠢蠢yù動嗎?乾坤鏡里的的短片不是白看的,他收錄了三十幾個物種雌雄互動的過程,想起來便複習一下,經過長時間的觀摩,他覺得自己已經熟練掌握了這門技巧。熟了才有多餘的jīng力浮想聯翩,從剛開始的一頭霧水,到現在的辨證施治,令主有自信,能夠出色地完成初夜這項艱巨的任務。

  理論上,令主是無懈可擊的。就像工作,必須愛一行才能gān好這行,首先你得投入。以前令主的投入,基本是在心,和身沒有多大關係。隨著感qíng的升華,某一天開始,他有了全新的感悟,看見未婚妻的臉就想親一口,看見她的裙擺就有掀起來的衝動,這算徹底開竅了吧?

  自己如痴如狂,不知道她的心裡怎麼想。和她並肩坐在台階上,好快樂的體驗啊。令主的心上開起了花,默默看她一眼,把手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娘子?”他旖旎地叫了一聲。

  她想都沒想便應他,“有話就說。”

  他低下頭,羞赧地剔著指甲,“我是有話……你看明天就要去鏡海了,我又答應替金累捏女偶。我們究竟是先dòng房後成親呢,還是先成親後dòng房,我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她枯著眉,“去鏡海,就要dòng房嗎?單純協助你捏泥人不行嗎?”

  令主噎了一下,掙扎半晌說也行,“不過我怕自己理解有偏差,給金累捏出個人妖來。”

  無方當然知道最終會牽涉到這個問題,她也開始認真計較,按常理來說,應該是先成親後dòng房的。不過時間有些緊,倉促辦事總會有疏漏,再說她也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她思來想去,“實在不行……我可以畫給你看。我是從醫的,醫者經手形形色色的身體,可以擇最優者,提供令主參考。”

  令主覺得難以置信,畫給他看?這和他的設想好像不大一樣啊。不過bī得太緊,吃相未免難看,於是他退而求其次,溫和地說:“娘子這個提議很好。這樣吧,尺子我照舊帶著,如果有需要,就到娘子身上量一量。畢竟當初我捏男偶,就是這麼gān的,而且圖畫和實際相結合,更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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