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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好好,“都依娘子的,不征就不征了。”

  無方不再理會他,轉身坐在蒲團上,復又開始鍊氣。

  令主被晾在那裡了,無所事事,來了又不想走,便靠在一旁看她。細細打量她的眉眼,真像金剛座上的菩薩。聽說她一度想上吉祥山拜師學藝,還好自己動作快,搶先一步截胡,否則一旦她真的成行,那他的媳婦就又沒著落了。

  他滿懷慶幸,偶爾還發出竊喜式的輕笑,讓無方十分不耐煩。這樣叫人怎麼靜得下心來?她睜開眼,寒著臉道:“令主要是沒有其他的事,就請回吧。”

  令主怔了一下,“我在這裡妨礙娘子了嗎?那我不出聲總行了吧?”

  怎麼會有如此糾纏不清的老妖怪,要不是自覺打不過他,真想把他扔回魘都去。

  無方勻了兩口氣,努力保持她的好修養,“我鍊氣的時候不習慣邊上有人,所以令主還是請回吧。”

  “可是你答應過不阻止我來看你的。”令主覺得受到了欺騙,一指竹榻上的朏朏,“為什麼它可以在?”

  那隻朏朏大概是想氣他,頂著一張無害的臉起身,姿態優雅地走到無方面前,輕輕一躍,跳進了她懷裡,然後回頭看他,眼神堪稱挑釁。她對自己的愛寵當然是溫柔溺愛的,揉揉它的小腦袋,笑道:“令主怎麼和它比?它只是一隻朏朏罷了。”

  可有的時候待遇就是懸殊,令主倒qíng願自己是那隻朏朏……大概怨念太深,朏朏感覺到了,驚惶地從她懷裡掙脫出來,一溜煙地跑了。

  妖對危險的dòng察很敏銳,朏朏雖然不能幻化人形,但妖終究是妖。令主笑得無害,“這東西真是可愛。”

  無方不置可否,她把菩提放下,掖著手道:“令主上次說,可以帶我去酆都走一趟的。”

  令主哦了一聲,“想去當然沒有什麼不可以,不過那裡yīn氣太重,你又是這樣的體質,弄得不好會招邪祟入體。如果你決意要去,去前先準備辟邪吧!娘子知道若木嗎?”

  “若木?”她低頭沉吟,“據說生在少室之巔,是上古神樹。”

  令主頷首,“若木是無根樹,不及天,不觸地,不在五行之中。帶上一截傍身,可以保你平安出入酆都。”

  這刻無方倒真是極感激他的,畢竟酆都在九幽之下,要經過那麼多的戾氣和yīn寒,沒有他帶領,自己很難深入。她道好,“令主也需要吧?”

  他昂首說不用,“我是踏火而生,那些鬼怪都不敢接近我。娘子不必為我擔心,保護好你自己就是對我最大的愛護。”說完心裡一陣溫暖,有未婚妻真好,她還會關心他的安危。不像璃寬和管家,一個只知道請假,另一個就會追著他報備,今天缺水了,明天斷糧了。

  無方漸漸已經習慣他的自作多qíng,不過他說自己踏火而生,這點又為他的來歷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她不便追問,朝外看了看天色,“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令主說隨便,“娘子想什麼時候去都可以。你看我們雖沒有拜成堂,好歹婚禮也辦過了,走一趟少室山,夫婦二人一同遊山玩水,可以大大地增進一下感qíng。”

  無方早就學會了自動過濾他的廢話,她憂心的是此去的風險,“我聽說聚窟巔上有畏shòu,少室山又在密業寒林,要取若木,恐怕不那麼容易。”

  令主倒不太擔心,“畏shòu護衛的是生死卷,和若木沒什麼關係。沒人願意拿一份工錢做兩份活,跟著我走,娘子只管放心吧。”

  無方鬆了口氣,聽他說得篤定,料想他應該能應付。

  以前獨自一人支撐生命,遇到難題也會發愁和彷徨。現在忽然有個人大包大攬gān預進來,雖然很討厭,但肩上擔子頓覺輕了好多,這種感覺還是十分奇妙的。

  第27章

  沒有什麼牽掛的人,說走就能走。

  jīng美的花chuáng上攤著一塊方布,那是令主準備用來打包東西的包袱。他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遠門,少室山在魘都以北八千由旬,騰雲疾馳也得花上兩天時間,既然不能當天來回,按照常理,當然應該準備一下行李。

  璃寬茶站在門前看他忙碌,令主在房間裡團團轉,轉了半天,包袱還是空空的。一個不換衣裳,不需要路費盤纏的人,確實好像沒什麼可收拾的。

  “主上真的打算去聚窟巔嗎?”璃寬忡忡問,“那地方有猙,比檮杌可厲害多了。”

  令主當然知道,當初蚩尤大戰huáng帝,曾經召喚上古畏shòu,其中就有猙。猙長了五條尾巴,以虎豹為食,這麼有xing格的妖怪,和吞天那傻子可不是一路貨。然而怎麼辦呢,要取若木,就必須上聚窟巔。令主轉了半天,終於拿起一把梳子裝進包袱里,“本大王怕誰?打檮杌用一拳,打猙大不了用兩拳。再說它不愛管閒事,論討人厭,還不如肥遺。”

  這三千世界,從南到北有細緻的劃分,最南端是神佛的淨土,其次是人居的中土。越往北,越是魚龍混雜,鐵圍山兩端的剎土不必說,亂成了一鍋粥。最北面反倒gān淨了,純粹妖shòu和凶shòu的樂園。經歷了幾次大戰後遺留下來的獨苗們,要麼懶,要麼身負重責,基本不會越過梵行剎土的邊界。

  人間有規則,妖界也一樣,所以他們闖進寒林,其實已經亂了規矩。令主為了討未婚妻的歡心也是拼了,璃寬倒一直可以理解他,令主這一萬年主要在玩泥巴,對感qíng其實看得不那麼重。可是妖到了一定年紀,總會qíng竇初開的,別人也許在三五百歲的當口,令主卻整整比別人晚了九千五百年。一個柴垛子,bào曬了一萬年,再沒有火來點,恐怕就得自燃了。還好魘後及時出現,她的美貌照耀了令主,也照耀了整個魘都。美麗的人兒,捧在掌心裡愛護,無可厚非,更何況她遇見的又是愛上愛qíng,六親不認的令主。

  萬年鐵樹,今年終於開花了,璃寬感動得眼淚嘩嘩的。現在令主要充分展現一個男人應有的氣概,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璃寬還是很支持他的。

  “其實屬下覺得,令主可以告知魘後此行的危險,然後直接把若木帶回來jiāo給她,犯不著帶她一同涉險。”

  令主說你不懂,“患難才會見真qíng,而且她不在,本大王颯慡的英姿給誰看?感qíng都是處出來的,如果她躲在她的糙廬,我在我的魘都,她又不肯讓我留宿,什麼時候才能愛得死去活來?”

  一番論調把璃寬驚得目瞪口呆,他發現他家令主思維活躍起來,誰都趕不上。不過從上到下打量個遍,現實很殘酷,“屬下一直覺得女人最注重男人的外表,只要有一張漂亮的臉,可以少走很多彎路。主上何不考慮把袍子脫了,或者在魘後經過的路上光著膀子砸木樁。您想想,一身腱子ròu上閃耀著勤勞的汗水,屬下擔保魘後看了會怦然心動的。”

  “是嗎?”令主的語氣里明顯帶著不屑,“美色惑人,豈能長久?你的主意太低級了,本大王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已經挖了一個坑,不管我長得什麼樣,只要她看見我的臉,就會徹底愛上我,你信不信?心理暗示這種東西雖然虛無,但確實很管用,本大王實在是太英明了,哈哈哈……”

  璃寬被他說得一頭霧水,這個坑他事先並沒有和智囊團商量過,最後會整出什麼結果來,只有天知道了。

  他追問,令主半個字也不肯透露,只說:“到時候自然見分曉,說出來就不靈了。”他歡歡喜喜哼著歌,從妝檯上拿了一盒玉容膏裝進包袱里,喃喃自語著,“帶上,無方洗完臉要擦的。”

  最後令主背起裝著一把梳子一瓶膏子的包袱上路了,他先去爾是山等她,看見她出來,反手鎖上了門,他的心qíng頓時愉快得像chūn季約了玩伴踏青的孩子。唯一不快的是她要帶上瞿如,那隻蠢鳥嘰嘰喳喳的,留下看家不好嗎?

  璃寬愛莫能助地看看令主,“您的二人世界泡湯了。”

  黑袍下的令主虎著臉,“既然如此,你也一起去吧。”

  說實話,令主雖然單純,但一點都不傻。兩男兩女出行,絕對比一男兩女好分配。當他想和未婚妻單獨相處的時候,璃寬茶可以絆住瞿如,這樣她就不能師父長師父短地纏著無方了。

  要表現出大度,不能gān涉她帶寵物出行的自由。他走過去,發現未婚妻居然沖他和善地笑了一下,頓時渾身一激靈,連聲音都顫抖起來了。

  “娘……娘子,都準備好了吧?”

  無方覺得去去就回,也沒什麼可準備的,不過向他拱了拱手,“又要勞煩令主,實在不好意思。”

  “一家人,做什麼那麼客氣。”令主擺了擺手,“你要是一個人去寒林,我也不太放心。”然後轉頭看瞿如,“小鳥,你也一起去啊?”

  瞿如說是,很客套地叫了聲“師娘”,令主一聽立刻不那麼討厭她了,這孩子有眼力勁兒,必須是個可造之才。

  他愉悅地應了,指指璃寬,“正好我的護法也同行,你遇見什麼難事,可以找阿茶哥哥幫忙。”

  瞿如傲慢的眼睛橫掃過來,頗為鄙夷地看了璃寬一眼。一隻六七百年道行的爬蟲,在她面前自稱哥哥,確定不是在搞笑嗎?

  反正無論如何,一行人終於上路了。都會騰雲駕霧,所以一路上不算吃力。令主的視線時刻被未婚妻吸引,他發現地上行走的無方有裊娜的步伐,空中舒展身形的無方,更有御風憑虛的道骨啊。煞能長成這樣是個奇蹟,他越看越歡喜,悄悄跟得緊一些。她的畫帛在空中逶迤,有時掃過他的臉頰,隱約帶了點檀香的味道,真是禪意十足,令主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受到淨化了。

  他靦著臉,努力搭訕,“娘子,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無方搖頭,沒有說話。

  他並不氣餒,放眼看天光,就算常年都是灰濛濛的,也可以分辨出時辰來。

  “再過不久天就要黑了,越往北越冷,夜裡趕路很傷身的,我們找個地方歇歇腳好嗎?”大風chuī得他的帽兜撲簌簌作響,他一手按住,一手指前方,“一百由旬開外,有個解魄嶺,那裡的山口直通地心,地火燃起來,四周圍很暖和,為夫帶你去啊?”

  他又找出個新詞彙,在她面前不再自稱本大王了,因為嫌棄“本大王”太匪氣。為夫呢,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和他的氣質很相配,以後打算就這麼和她套近乎。

  無方的臉,最近都顯出生無可戀的一種茫然來,就像捶打慣了,慢慢像鐵一樣具有可塑xing,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不過有時也會鬱悶,對命運有巨大的不甘,傷心起來也嘟囔:“令主,你看什麼時候方便,我們好好說說心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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