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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方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可以保證留在梵行剎土,但不是非得在魘都。”

  買賣都是商量出來的,令主見她眼神堅定,知道讓步的只能是自己了。他說好吧,“你不能離魘都太遠,附近山頭你喜歡哪個隨便住,還有不能反對我去看你。”

  無方有種yù哭無淚的感覺,然而磋商到這步,已經是最大限度的自由了,再跟他討價還價,直接扛進dòng房就不好了。

  她輕吁一口氣點頭,他見她屈服了,羞澀地過來牽她的手,“那我們回家吧。”

  無方不喜歡他碰她,甩手把他格開了。發現瞿如不見了,焦急地四處尋找她,“剛才那個棚子還在的……”

  令主抱著胸說別找了,“你們遇見吞天了。還好本大王來得快,再晚一步,連你也走進它肚子裡去了。”

  第24章

  一向只會變幻客棧的吞天這回忽然換了策略,令主在半空中看到這樣的qíng景,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木蘭舟不過是障眼法,一隻能夠讓嘴和身體分離的妖怪,身體在請君入甕的時候,嘴已經變成糙棚張得老大。真方便啊,就像蛇一樣,吞進去後沒頭沒腦消化,連咀嚼的時間都省了。基本進了吞天肚子的東西,都沒有機會再活著回來了,令主有點小私心,無方身邊的兩個徒弟都很礙事,一死一傷也挺好的。所以他只要拽住了自己的未婚妻,那隻瞿如的死活,他才懶得過問。

  可惜未婚妻完全不是這麼想的,她急得臉色煞白,取下金鋼圈就要撞破幻境。令主見狀嚇了一跳,慌忙抬手攔下了,“這裡是剎土入口,我設了天網不讓妖魔越界。萬一磕破了,我還得花時間修補。”

  她收住手,斜眼看他,“令主不是怕百鬼闖入塵世?”

  他長長呃了聲,比較再三,還是覺得làng費時間對他來說損失更大。

  所以當初是哪裡來的使命感,讓他有動力力戰九妖十三鬼?不會僅僅是因為那些妖怪太吵,打擾到他捏泥人了吧!無方很難對他做出評價,著急找到瞿如,撇下他奔走在長長的海堤上。

  其實令主這人心軟得很,雖然小jian小壞有時難免,但真正的缺德事,他從降生起就沒做過一件。看見未婚妻急白了臉,他想想還是算了,不喜歡瞿如鳥,將來可以把她嫁出梵行,犯不著讓她葬身妖腹。

  他叫了無方一聲,“娘子別急,一切有我。”

  無方不滿他這麼稱呼她,可是反對多次不見成效,也懶得再更正了。這片穢土上,他才是主宰,就算九件事辦得意興闌珊,只要有一件認真,也足夠幫她的忙了。

  她讓開一些,看著他傳喚吞天。喚了好幾聲不見動靜,不耐煩了,伸手一抓,抓住了它頂心的那撮白毛,把它從幻境裡拽了出來。

  吞天疼得嗷嗷叫,兩手捧住自己的腦袋,一面哭一邊求饒,“白准……饒命……”

  令主順勢一推,把它推得跌倒在地,它扣著堤岸上的石fèng,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可能作為一隻上古妖怪,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委屈吧,吞天回過頭來,那縱橫的泗淚在大臉上呈糊牆之勢,它吞聲飲泣,“我沒有惹你!”

  對啊,沒有惹他,但是惹到他媳婦了。令主彎下腰,看了看它的肚子,“把那隻鳥吐出來。”

  吞天說不,“我憑本事吃的,為啥要吐?”

  “哪兒來這麼多廢話?”令主黑漆漆的帽兜對準它,“不吐就把你肚子剖開來!”

  吞天哭得更悽厲了,“上次這樣,這次又這樣……白准,你到底要gān啥?”

  要gān啥?當然是討好自己的未婚妻了!前任他還沒來得及示好就跟人跑了,這個好不容易到了身邊,qiáng取豪奪眼看不成,再不機靈點,又要重蹈覆轍了。

  令主發現自己的姻緣真是有點坎坷,所以為了護內,只好gān點欺凌弱小的事了。

  “你吃的那隻鳥是魘後的徒弟,別說我沒警告你。”他沖吞天晃了晃拳頭,“看見沒有?一拳下去,你吐的就不單是鳥了,前天、大前天吃的全都得倒出來。”

  此時的吞天止住了哭,大概是被他嚇住了,也可能在兩種選擇間艱難掙扎。反正小眼睛小鼻子幾乎找不到,就剩一張大嘴,不遺餘力地印證著自己的名號。

  終於它還是想通了,láng狽地爬起來,巨大的肚子顯得笨拙臃腫。然後打了個嗝,響雷似的,似乎還有點捨不得,眼巴巴看令主,換來他作勢高舉起的右拳,它嚇得一縮脖子,嘔地一聲,把瞿如吐在了石壩上。

  經過浸泡的瞿如癱在一灘粘液里,那股味道簡直讓人作嘔。不過總算還活著,她翕動著,渾身濕答答地,抬起頭看見無方嗚咽起來:“師父……”話還沒說全,忽然發現了幾乎融進黑夜的令主,嚇得她撲騰著翅膀滾出去老遠,“魘……魘都……”

  無方臉上毫無表qíng,已經走投無路了,也不想再掙扎了。她說:“我走不出梵行剎土了,你和振衣還有機會。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你回南閻浮提也好,回不句山也好,不要再跟著我了。”

  然而瞿如堅決表示不同意,“師父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將來重新開門問診,我還要為那些病患帶路呢。”

  當然這些都是場面話,她主要肖想的還是魘都滿城的男人。逃婚這件事,她從一開始就不贊成,現在重回魔爪也是早就可以預料的事。她師父成為魘後,說實在的沒什麼不好,想想眾星拱月的感覺……她忙壓住自己的嘴,擔心忍不住笑出聲來。

  無方萬念俱灰,回身看令主,“你答應到了魘都就放振衣離開,不能說話不算話。”

  令主說當然,“本大王好歹是一城之主,江湖上還流傳著我的傳說,做不出出爾反爾的事來。”說罷傻傻笑了兩聲,“路遠得很,娘子自己騰雲太累了,還是我背你吧。”

  伸過來的一隻手素淨修長,可是眼尖的瞿如發現了一個黑點,尖叫起來:“老人斑!”

  無方腦子裡嗡地一聲炸了,老人斑,身體機能退化,五臟六腑開始走下坡路的徵兆。令主一萬歲了,可以想像那黑袍底下是怎樣的境況——鶴髮jī皮,滿臉壽斑,牙爛得七零八落,說不定還口眼歪斜,出現了中風症狀……雖然這門婚事她一開始就不答應,但已然走到了這一步,完全忽視是不能夠的了。未婚夫老成了那樣,對風華正茂的無方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拋開靈醫的身份,她到底是個姑娘。佳人懷chūn的新芽,被這一缸老鹵給浸泡了,以後的日子還有什麼奔頭?

  她一忽兒千般想頭,令主當然不知道。他聽見瞿如大呼小叫,只覺得這臭鳥好吵。

  抬起手看了眼,先前不知碰到哪裡,蹭了塊髒東西。他隨手擦掉了,哪怕無方看不到他的臉,他也依舊燦爛地沖她微笑,用溫柔的語調說:“娘子,我們回家吧!”

  無方頭昏腦脹,這兩天經歷的事太多了,讓她招架不住。看看瞿如,她滿身稀濕,落魄的鳥毛在海風裡飛揚,夾帶著吞天胃液的味道,實在讓人忍受不了。

  “去洗洗吧。”無方垂著嘴角道,“濕成這樣,還飛得起來嗎?”

  瞿如二話不說跳進了鹼海里,鳥在海水中翻騰,乍一看還以為是鵜鶘。

  背後嗔聲大作起來,嚶嚶地,像小孩的哭泣。她回頭看,發現吞天抱住了令主的腿,令主蹬了好幾下,沒能擺脫它。他是個老實人,為了避免引起誤會,很快表示:“這shòu是公的。”

  無方不置可否,分辨了半天,總算從吞天不清的口齒里聽出了哼唧的內容——結婚嗎?糖呢?沒糖你說個屁!

  令主的耐心其實沒有那麼好,在袍子被它扯下來之前發怒了,拎起來一扔,扔出去十丈遠,“本大王最討厭你這樣的妖怪,賀禮都不備一份,就想著蹭吃蹭喝,你的臉呢?”

  吞天肥厥厥的身子像個ròu湯圓,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爬起身還遠遠眺望,令主的態度不見好轉,“找點正經事做,再有妖來告你的狀,我就把你送進八寒地獄去……看什麼看,真等著吃糖呢?”

  令主好兇,吞天嚇得夾著尾巴逃跑了。這時瞿如也清洗得差不多了,跳上岸使勁抖了抖。蹭到無方身邊偷覷令主,令主負著手,黑袍如濃稠的夜,因為看不見表qíng,無條件顯得高深莫測。她問了個很現實的問題:“師父的丈夫,應該怎麼稱呼?”

  無方一聽頓時豎起了眉毛,這個有奶就是娘的不孝徒!

  令主卻很高興,覺得這隻鳥比那個男徒弟qiáng了百倍,識時務的孩子就是討人喜歡。不過稱呼方面確實煞費思量,男師的妻子倒好叫,女師的丈夫要怎麼辦呢?

  “師爹?師公?師夫?”瞿如把能想到的都搬出來了,都不合適,最後只得放棄。

  無方著急要回去找振衣,根本沒空搭理他們。看瞿如說得熱火朝天,煩躁地扔了一句“叫師娘”。於是瞿如愣了,令主狂喜不已,高興到一定程度,忍不住想轉圈圈——這是默認了吧?他的無方終於鬆口了,不然怎麼會讓瞿如管他叫師娘?師娘這稱呼對男人來說是磕磣了點,但至少表明了一種態度。他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像這樣的侮rǔ請大力地砸向他吧,他承受得住。

  “娘子……娘子……”她在前面飛馳,他在後面發足追趕,“不用那麼著急,反正人都散了,回去也來不及拜堂了。”

  可惜無方並不想理睬他,他為了擠進她的視線,不得不趕到她前面倒退著騰雲。心裡歡喜,樂顛顛地問她:“娘子,你仔細看看,能看得見我的臉嗎?”

  看得見什麼?黑漆漆一片,除了偶爾忽見金光一閃,再沒有別的了。

  令主從來不介意別人的目光,但將來的妻子對他無qíng,那可真要揉碎整顆芳心了。如果五千年來最大的願望是梵行剎土太平,那麼今後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會變成每天盼著他的娘子全方位研究他。她會對他有興趣吧?令主心裡七上八下,必須先表明自己的立場,“娘子,我的容顏只為你綻放。”

  專心騰雲的無方聽見了,心下一緊,險些從雲頭上摔下來。

  第25章

  這是無方第一次來魘都,傳說中的魔域,看上去確實有點詭異。

  梵行的建築,有異曲同工之妙,就像雪頓山上的樓閣,鱗次櫛比順勢而建。魘都坐落在丘陵地帶,土地明顯的脈絡組成了它的結構,如同起伏的波làng,為了裝下令主的愛好,收納的盒子也得相應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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