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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師父倒是很孝敬的,ròu烤熟後撕下最嫩的那塊遞過去,師父的手不慎碰到他的,他不聲不響轉過頭,在暗處紅了臉,全被他看見了。

  不得了,早就覺得女師男徒不是什麼好事。作為曾經有過被悔婚經歷的人,發現自己的未婚妻和別的男人走得太近,足夠讓他感覺天塌地陷了。

  怎麼辦呢,令主垂頭喪氣坐在遠處的巨石上,心裡很懼怕,倘或再被辜負一次,那以後都不敢動娶媳婦的腦筋了。他撫撫自己的膝頭想,不行就搶親吧,明搶。女人應該比較喜歡有權有勢又霸道溫柔的男人,他覺得自己很符合這種人設。那個落難的徒弟和他比起來,差太遠了。

  啊,清風、繁星、還有落寞的令主……要是能把那個男徒弟扔進酆都多好。他怏怏收回視線,開始考慮設計一個什麼樣的初見能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正想得入迷,忽然山野間有嬰孩的哭聲傳來,他支起身望向他們,他們果然都站起來了。瞿如鼓起雙翅道:“有人作妖,師父稍待,我去看看。”

  令主伸出手,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瞿如一個呼嘯衝上雲霄,循著哭聲的方向去了。他們不懂,這梵行剎土和鎢金剎土早就起了本質上的區別,這裡生活著千奇百怪的妖物,有人xing的至qíng至xing,沒人xing的極端危險,尤其是夜裡,好奇心會害死自己的。

  那哭的是什麼,他當然知道。荒山野嶺哪裡來的孩子,肯定是鬼母又在造孽了。艷無方說去看看,葉振衣不反對,抽出劍伴在她左右,他能怎麼樣,自己的未婚妻,難道jiāo給別人保護嗎?

  他搶在他們前面上了山,哭聲是從半山腰的一棵千年蒼梧樹上傳來的,鬼母搶了別人的孩子都會帶到這裡來。dòng冥糙的光引領他們上石階,哭聲越來越近時他設了個結界,可以保證鬼母發現不了他們。

  說起這鬼母,不是一般的鬼怪,她是先天諸鬼之一,因為受了詛咒,掙脫不出自食其子的噩夢。當愛子吃盡,母愛無處宣洩,就去掠奪別人的孩子。她應該是很愛孩子的,可惜夜幕低垂時無法控制自己,第二天發現孩子不見了,傷心失落之餘又去搶奪,久而久之就聲名láng藉了。

  將近午夜了,天知道面對的會是一副什麼樣的畫面。哭聲微弱下去,時斷時續。終於看到了,蒼梧樹欹伸的枝椏上蹲著一個鬼頭鳥身的東西,體型龐大,沒有羽毛。仔細分辨,渾身布滿了奇怪的花紋,從脖子往下一路擴張,如同變異的梵文。

  瞿如在上空盤旋著,呱呱亂叫。鬼母嫌她聒噪,抬頭看了眼,狠狠噴出一口瘴氣。張嘴的當口有東西掉下來,噗地一聲正落在他們面前。令主看見未婚妻蹙起眉,抬袖掩住了口鼻——那是一條嬰兒的腿,腿根切口整齊,可見鬼母的牙齒有多鋒利。

  無方活了那麼久,本來也不是純良的出身,什麼妖魔都見怪不怪。可梵行剎土是個神秘的地界,距離酆都越來越近,許多以前只聞其名不見其身的鬼怪也逐一見識到了。

  “那是鬼母。”她輕聲對振衣說,“她會吞食自己的孩子,可她自己並不知道。明天發現不見了,她會哭很久,然後去搶別人的孩子,天一黑,再把他吃掉……”

  “一直這樣下去嗎?”

  她點點頭,“有生之年,一直這樣。”

  “那何不將她殺了?”振衣有些憤懣,“那些孩子和他們的父母都是無辜的。”

  她卻失笑,“一方有一方的規矩,我們是過客,不能壞了規矩。況且鬼母來歷不尋常,連佛都不殺她,何況你我。”她轉過身,輕輕擺了擺手,“走吧,我們什麼忙都幫不上,看過就忘了吧。”

  這種大徹大悟的態度,令主覺得很喜歡。

  結果那個男徒弟卻語出驚人,“這片穢土上的妖怪都喜歡吃人,鬼母是這樣,魘都令主也是這樣。”忽然被點名的令主瞬間勃然大怒,他到底什麼時候吃人了?好好的名聲就是被這些人給糟蹋的。在外人面前造謠就算了,反正他也不在乎。在他的未婚妻面前抹黑他,是會影響以後的夫妻感qíng的。

  真討厭,要不是礙於無方的qíng面,葉振衣早被他當螞蟻捏死了。到了人家的地盤上,還敢這麼口無遮攔詆毀人家,這小子是個人才!

  令主悶悶不樂,又束手無策,再多的不滿暫且也得忍耐。等到了魘都,他就可以光明正大面對她了,到時候一定要和她解釋一下,他的食譜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一三五吃葷,二四六吃素。

  他巡視了一圈,今晚不會有什麼事了,他們睡在界牌下,他睡在老樹上。

  蜥蜴艱難地爬上來,還是原型的狀態,在他耳邊嘟囔:“令主,您不該讓魘後和別的男人睡在一起。”

  他憋屈了半晌,“你是什麼時候瞎的?沒看見中間有瞿如嗎?”

  “那是只鳥,也算人嗎?令主您可得小心,上一位夫人就是跟人跑了的。大千世界有一句話,感qíng都是睡出來的,屬下覺得十分有道理。”

  這樣的手下,一直以戳他肺管子為樂,可惡的是還絲毫感覺不到有任何不妥,帶著獻媚的笑,森森的臉上硬擠出了個梨渦。

  他一拳把它打下了樹,“你覺得在本大王的眼皮子底下,還能發生那樣的事嗎?”

  暈頭暈腦的蜥蜴爬起來,知道他生氣了,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囁嚅:“中yīn鏡海上的紅蓮開了,令主還記得嗎?九yīn山的妖女越來越多,都盯著您的偶呢。恕屬下多嘴,您捏偶的速度已經跟不上流失的速度了,再捏不出女人來,偶就要被騙光了。”

  令主不說話,垂首的姿勢看上去有點憂傷。

  第11章

  所謂的“偶”,其實就是他捏出來的泥人。當初他選擇在梵行定居,一個人獨來獨往,很是寂寞。後來從山腳舀了點青泥拌上水,照著自己的身體構造,捏了很多泥人和他做伴。中yīn鏡海,是一部分中yīn身①奔走萬里後途經的一片海,他在海上放紅蓮,然後養泥胎於蓮,吸收了四十九天的靈識,那些泥人會生出骨ròu來,就像真正的人一樣。

  原本一切都很好,他也喜歡滿城熱鬧的景象,可是因為他不會捏女人的緣故,一些到了適婚年齡的偶開始蠢蠢yù動。加上附近山頭的妖女不停引誘,他的偶走失得越來越多,多到令他頭疼的地步。他們都不知道,魘都是他用自己的靈供養的一座城,偶在城內,可以天長地久活下去,可是一旦出城,三個月便耗盡靈力,最後變成沒有思想的行屍走ròu,直至滅亡。

  他培養一個偶,很不容易。第一批是他親自帶大的,彼時滿城小兒哭鬧,他吃孩子的名聲大概就是那時候傳出去的。後來大的帶小的,他就輕省多了,閒下來有時間喝一喝酒,種一種花,日子過得相當愜意。

  可是如今生變故了,兒大不由爹,那些偶要女人……他自己都沒有女人呢,怎麼給他們捏媳婦!

  每當這時候,蜥蜴看他的目光就充滿憐憫。一位不了解女xing身體構造的令主,是沒有辦法捏出像樣的女偶來的。所以令主迫切需要娶親,只要有了夫人,盲點就掃清了,到時候想捏多少女的就捏多少,簡直不要太方便。

  不過遺憾的是令主對待男女qíng事,好像依舊一竅不通。咫尺之遙的未婚妻,他只敢遠遠跟隨著,不敢現身,令蜥蜴很著急。

  “等把她送到朽木山,我就回去。鏡海紅蓮花開五十五天,應該來得及。”令主嘆了口氣,“朽木山距離魘都不算遠,她走上三五天,也就到了。”

  蜥蜴舔了舔長舌,重又爬上樹去,趴在一邊說:“主上,只捏男人,終究治標不治本,我覺得這次你可以試試捏女人。”

  回想起以前失敗的案例,令主沉默了。他轉過頭來,風帽太深,罩住了整張臉,帽口裡面黑咕隆咚,什麼都看不見。半晌道:“如果會害得她們見不得人,那還不如不要創造她們。”

  這話確實說得剜心,蜥蜴還記得那個胸前長著一排腫瘤的男人,他的存在簡直就是魘都的笑話。每一個偶在被賦予靈識後,都有自己的意願,最後他央求令主銷毀他,令主為此難過了好幾年。

  活著一輩子,走彎路在所難免,不要沉溺於過去嘛。今時不同往日了,蜥蜴說:“失敗是因為之前沒有好的模子,現在魘後就在眼前,令主何不想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跑過去說‘我想照著你的身體,捏一些女人出來’?這也太唐突了!”他喪氣地撐著臉道。反正他已經想好了,在她面前必須表現得清高優雅,如此才能徹底改變她對他的成見。

  蜥蜴想了想,也對,鎢金剎土的靈醫,絕對不是好輕薄的。忽然靈光一閃,它說有了,“明的不行來暗的,主上可以先偷看她洗澡。反正她將來要嫁給主上,提前看和dòng房看都一樣。”結果話才說完,又被一腳踹了下去。

  怎麼能偷看姑娘洗澡呢,這種事是一個好教養的人做得出來的嗎?雖然現在魘都急需女人,也不能病急亂投醫,做人也好,做魔也好,必須要有cao守。

  他遙遙看向沉睡的人,她真好看,好看的東西可以激發靈感,以後確實是要照著她的身段捏女人的。

  原來女人和男人不一樣,她們更加玲瓏有致。鹼海之上她引地火焚燒蛀鐵蟲,動靜太大激起水làng,澆濕了她的裙子。他趁機看過一眼,腰很細,屁股比他大,當時他心頭就小鹿亂撞了……

  一整座城,yīn陽不平衡,出事在所難免。因此他的婚事不單是他一個人的事,更關係到他三千年的心血,關係到整個魘都的興亡。他曾經因為qíng傷,一度自bào自棄過,甚至不打算再娶親了。但嚴峻的局勢擺在眼前,沒人做媒,他只好自己廣撒網。

  第一任拋棄他的未婚妻,是梵行金剛座前的小仙。梵行剎土淪為穢土之後,他就決定走出這片土地,上外面找媳婦去了。鐵圍山那邊的南閻浮提,過去萬年間他逛過幾回,比起其他淨土,鎢金剎土最有人qíng味。於是他qiáng行做客十六城,每一城都留下了聘禮,誰先拿了他的聘禮,誰就給他做媳婦,這是當時和城主們的約定。當然他這個人很講究緣分,聘禮安排得一點都不刻意。比如那對血蠍,魘都的偶都拿來當寵物飼養,他就隨便挑了一對,送到森羅城去了。誰知那麼巧,靈醫艷無方有需要,血蠍收下後用在她徒弟身上了。jiāo易達成,落子無悔,令主覺得自己賺到了。本來只想找個好姑娘和他過日子,順便供他了解一下生理構造,結果他艷福齊天,一個曠古爍今的大美人落到他的網兜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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