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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想到什麼,她把床頭的抽屜拉開。

  果然,裡面放著三瓶已經開封過的藥。

  這段時間,他又開始服用藥物了,但他從未和她提起過。

  她所看見的薛裴,仍舊溫柔體貼,和往常沒有任何不同。

  他隱藏得很好,不想讓她知道。

  薛裴的電話沒打通,她立刻跑下樓,買了下一趟去海城的高鐵票。

  從北城到海城要兩個小時,在去往海城的列車上,她反覆看著這封已經被捏得皺巴巴的信。

  “展信悅,

  依依,當我給你寫下這封信時,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你最愛的那檔綜藝節目,粥粥窩在你懷裡睡得香甜,如果幸福有具體可感的圖像,那應該就是這一刻。

  前幾天,我看了一本書,上面說:所謂精神失常,就是一再重複做同樣的事,卻期望有不同的結果。

  這兩年來,我好像都在重複做著同一件事,我想讓你愛我,但卻把你推得越來越遠。

  從今年的第一天開始,每一天我都在倒數,倒數我們還剩下多少時間。

  一直以來,我都抱著最後的希望,從未想過放棄,直到李晝的事情發生,直到我多年前的謊言被戳破,我知道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沒有用,人總要為過去的行為付出代價。

  所以,後來我想,我人生里細微的每一步,以為無關緊要的每一個舉動,其實都在不斷錯過你。

  而你愛的那個少年時代的薛裴,也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光環,成為了一個自私的懦夫,成為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人。

  原諒我沒有勇氣和你告別,所以我去了海城,打算休息幾日,這套公寓留給你,我的衣物你隨時可以清理,但那條圍巾可以轉寄給我嗎?”

  ……

  列車外的風景在急速後退,就像飛快掠過的舊日記憶。

  那些快樂的,悲傷的,值得銘記的,和不忍回首的。

  她想起老家的舊式DV機里還留著一段幼年時的影像,像素極低的畫面里,她穿著粉色的公主裙追著薛裴到處跑,客廳里充滿了歡聲笑語,吳秀珍和薛阿姨在旁邊滿眼慈愛地望著他們,生怕他們摔著。

  她還想起了無數個燥熱的夏天,薛裴騎自行車載著同樣穿著校服的她,穿過桐城的大街小巷,少年的衣衫永遠都那樣潔白,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這兩個小時,她幾乎將過往的所有都回憶了一遍,病床里蒼白著臉色的他,發著燒也要趕過來的他,冬天幫她暖手的他……

  記憶最後定格在兩周前,她第二天一早起床看到薛裴睡在客廳的沙發,她問為什麼,他說“超過九點回家,所以只能睡在客廳了”,這是他給自己定下的規矩。

  高鐵到站,她坐車去了海邊。

  不知道為什麼,冥冥中她有一種預感,薛裴會在這。

  篤定到她甚至沒有打電話去確認。

  跨年夜的海邊,沒有白天熱鬧,只有零星幾個人。

  隔著遙遠的距離,她看到有個人坐在海邊喝酒,那麼冷的天,他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是融入夜晚的黑色,旁邊放著幾個酒瓶,他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月光下剪影落寞。

  薛裴是第三次來到這片海。

  第一次是他自己一個人來的,第二次是和朱依依一起來的,第三次又只有他一個人。

  他坐在這裡看著日落月升,靜靜地等待著這個夜晚的過去。

  當海浪的拍打聲里夾雜了熟悉的腳步聲,薛裴終於回過頭來。

  風還在呼呼地吹著,但他覺得此刻的時間仿佛靜止了。

  黯淡無光的眼睛重新有了光彩。

  有人在夜色中向他走來,帶著他所有的渴望。

  “你怎麼來了?”

  她在他旁邊坐下,他看到她手裡還拿著他留下來的信。

  他聽見她說:“我來是想告訴你,你薛裴確實是一個懦夫。”

  心急速地往下沉,薛裴侷促地收回視線,望向海面。

  “因為,你連問我要不要繼續走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夜很安靜,薛裴握緊了手中的酒瓶。

  朱依依緩緩補充了後半句,“如果,我說我願意呢?”

  薛裴的內心被一陣巨大的狂喜所充斥,立刻轉過頭,激動之下,聲音都在顫抖著。

  “真的?”

  朱依依開著玩笑:“但你自己放棄了,所以不算數了。”

  “不行,”薛裴把她手裡的信拿了過來,撕得粉碎,“我現在後悔了,可以重來嗎?”

  他語氣忽然變得正式,半鞠躬向她伸出手:“親愛的朱依依小姐,請問您是否願意再給眼前這位愚蠢、莽撞、自私的人一次機會?”

  朱依依還沒伸出手,他就已經抱住了她。

  “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眼淚滴落在她的衣服上,薛裴聲音哽咽,“你不能再反悔了。”

  “你之前說,你這輩子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對。”

  “我也有一句話要告訴你,”風聲很大,她附在他耳邊,語氣堅定,“我這一輩子也只會為一個人回頭兩次。”

  擁抱熾熱,似要嵌入彼此的身體。

  不遠處有位攝像師用相機定格了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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