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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月光一樣的存在,溫和地照耀在大家身上。
或許因為大師姐也是撿來的,所以對於同樣撿來的我格外關照。
“你在想誰。”
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喚回我飄離的思緒,渙散的眸光凝聚,我竟是情不自禁地將手貼在了凌馳的臉頰。
少年的臉是熱的,熨帖著我微涼的掌心。
很稀奇,他沒有呵斥沒有躲開,而是忍耐了。
就這麼乖順地被我攏在掌中,我抿起笑,揪起他的面頰,“小狗狗。”
凌馳不悅地揮手擋開我的爪子,纖長的眼睫下,眼眸滲出淺淺淡淡的情緒。
火光忽閃,光影在少年英俊的面龐上搖晃,為他添了一分柔軟,臉側被我掐起的紅印如退潮的浪,偷偷消失。
蜷縮起雙腿,將腦袋搭在膝頭,我懶懶地開口,“師姐想的人可多了,猜猜看?”
“無聊。”
“反正也睡不著,還是說你困了?”
“你在想誰,和我有什麼關係。”
“剛才難道不是你問的?”
“……”
“我在想大師姐、師父,還想了錯過的一段良緣吶。”故意將最後一句話音拖長,就是想勾起對方的興趣,多和我聊幾句。
凌馳拾起身側的柴丟進火堆里,乍起的星火像逃竄的螢火蟲,只聽他冷淡地說。
“錯過的,怎麼能叫良緣。”
“因為對方是個良人,錯過這個好的,那不就錯過一段良緣。”
帶著幾分試探與漫不經心,凌馳問,“是師父口中的小海嗎。”
“嗯。”
“什麼來頭。”
“怎麼,現在有興趣和師姐聊了?”
“愛說不說。”
我晃著腦袋呵呵笑,“人家叫赫連海,和李寒雨差不多年歲,年少有為,出名很早,在不到三十的年紀便是藏秀峰欽定的下任掌門。”
凌馳思索著,有些詫異,“藏秀峰的赫連海,中原武林稱為‘天海雙絕’的傢伙?”
“哇,你也聽過他的名號。”
“能讓你與這等人物定親,師父應該很是費了一番心思。”
本該反駁這話,我張了張嘴又笑了,辯駁已經沒有意義,事實是我確實沒與赫連海成婚。
雖說如今兩個門派的關係還是親厚的,我再見赫連海也沒有心痛難忍,但這情緒像蜘蛛鋪就的網罩在心頭。
乍看之下好像不存在,可仔細瞧,就會察到蛛絲馬跡。
它細,還粘,粘在身上就算抹掉了,還會有一絲絲的不適。
看著凌馳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又想抒發一番情緒了,他可真是個好聽眾。
“師姐十八歲與赫連海定親,如果順利的話,二十歲那年就該與他成婚了。”
“婚事怎麼沒的。”
“想聽啊?”
“……嗯。”
“十兩銀子。”
“搶錢啊。”
“這可是蒼山孤狼和天海雙絕的紅塵往事!不值這麼多錢嗎!”
面對我伸過去的掌心,凌馳啪的一下打掉,擺出一副愛講不講的高姿態。
沒辦法,誰讓我現在睡不著,極度空虛且嘴癢。
“哎,其實也沒話本故事那樣盪氣迴腸。不過是我年少不知情滋味,一心忙著練功、找大師姐的仇人,就與他錯過了。”
凌馳果然露出索然無味的表情,甚至帶著一抹懷疑。
“就這樣?”
“是啊,沒有血海深仇沒有愛恨糾葛甚至連誤會都沒有,說書先生都不屑於講的那種。”
“那你還收我十兩?”
“你也沒給啊!”
“他不喜歡你?”
“喜歡的……吧。”
“是你不喜歡他?”
還真就被問住了,我恍惚了一陣,看著眼前的少年,然後捫心自問。
“以前覺得一般般,聽師父的就行了,自己大概不是很喜歡他,現在倒是覺得,我是喜歡的。”
“師姐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也是這樣的下雨天。我受傷躲在一個山洞裡,當時與師兄他們失散了,但就是被赫連海找到了,他找了我一天一夜,他當時擔心的表情我現在還記得。”
“那時我也是落湯雞的樣子,赫連海打著青色的傘,找到我以後,就給我烤衣服,把自己的外袍給我穿了。”
“我已經忘記為什麼受傷,為什麼與同門失散了。唯獨記得赫連海,披在身上的那件外袍是白色的,上面繡著藍色雲紋,下擺沾了些泥點。”
縱使記憶猶新,也難擋物是人非。
身旁久久沒有聲音,我以為凌馳睡著了,側過腦袋一瞧,他緊繃著臉,唇角也是收緊的,被他冷冷盯著的火堆好似是他仇人。
“小師弟?”
“既然彼此喜歡,為什麼會錯過。”
“天意啊!”
凌馳冷冷剜我一眼。
這眼神搞得我心裡毛毛的,也不亂說了,思來想去,只能總結道,“我是喜歡,可那個時候找仇人、練功都比這份心意重要,我也沒察覺啊!我可以十天半月不見他,甚至半年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