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大元的子民們,我今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真正的霍家公主,她絕不怕死,更不會甘願遭受這樣的羞rǔ,連帶著你們也因她一道受rǔ!我請你們耐心等著,總有一天,我的兄長會帶著他的士兵殺回這裡,趕走這些原本就只配guī縮在苦寒之地與畜生為伍的魑魅魍魎!你們等著就是!”

  此刻她滿面骯髒,衣衫破舊,只昂揚的聲調,挺直的肩背,卻令她看起來高貴無比,真正地凜然不可侵犯。

  圍觀的百姓們訝異過後,漸漸地起了一陣騷動,人群朝著南大門擠涌了過來,面上神qíng,滿是激動和憤怒。

  那頭目回過神來,急忙揮手,命人帶下那些女子,看了眼霍熙玉,正要命人綁了帶走,忽見她將匕首對在了自己咽喉。

  霍熙玉朝著皇宮的太極殿方向望了一眼,一咬牙,匕尖堪堪刺破皮膚,忽然聽見人群里有個男子的聲音道:“等等!她哪裡是什麼公主,她是我失散已久的妻子,有些瘋瘋癲癲,這才發作起來胡言亂語的!”

  這個男人的聲音,年輕而清朗,就和她記憶里的一模一樣,但是又仿佛有些不同,多了些從前沒有的醇厚。

  霍熙玉猛地回頭,看見那個三四年前便杳然消失的人竟再次出現了。一身青色布衫,肩背行囊,正分開人群朝自己的方向大步而來。

  “當”一聲,霍熙玉手上的匕首跌落到了地上。

  張若松到了那頭目面前,無視他的yīn沉臉色,神色自若道:“我說的句句屬實,並且,請你去告訴你們的達亥將軍,我能替他根治他新發的舊傷。若是治不好,我與我的妻子甘願受戮,絕無怨言。”

  西羌帶領這支鐵騎攻下了洛京的達亥,早年之時便在一場爭鬥中因了一處肋碎殘留在體內沒有取淨,胸腔處一直隱痛,已是多年頑疾。此次攻城之時,遭到城頭頑qiáng抵抗,被矢石砸中舊傷之處,痛得吃喝不能,夜不能寐,四處求醫,又因心中恨意難消,這才命人以假冒的“公主”“郡主”跪在皇宮之外當著大元百姓遭受羞rǔ,以此泄恨。那頭目自然知道。此刻聽這人竟自稱能根治,又見他神qíng自若,不似誆語,沉吟片刻,擺了下頭,便命將這二人都帶了入宮去。

  ~~~

  就在霍世瑜北上光復被阻鎩羽而歸,與西羌噠坦聯軍隔著赤水對峙的時候,西北的興慶府,出現了一支打著大元旗號的護國軍隊。

  興慶府淪為陷地之後,西羌便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天門外之外,大部分兵力都投入到了洛京一帶,清掃不願投降的剩餘城池、與金州的大元主力對峙,還要防備噠坦與自己爭奪――雖然之前早達成過協議,一旦攻破洛京,不管是哪方軍隊先入的城,一律劃線而治,等局面穩定後再瓜分勝利果實。只是話雖如此,畢竟是自己以血的代價攻破洛京的,一旦肥ròu在口,又怎會捨得輕易吐出?所以重兵多駐在前,一邊防備赤水對面金州大元軍隊的反攻,一邊與要求讓路出來好入駐洛京的噠坦虛與委蛇,後方反倒空虛,竟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支大元軍隊,迅如閃電,勇如猛虎。起初人數不到一千,在奇襲了鳳翔衛,一夜奪了城池之後,迅速發展壯大。無數大元子民和從前被打散後逃匿的原大元士兵投奔呼應,宛如見風而長,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便擴大到了數萬之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鹿延挺入西羌國境,一路所向披靡,直搗西羌國都安興。西羌慌了神,忙向就近的噠坦求援,請派兵力協助壓制。噠坦口頭應了,過後卻以種種緣由遲遲不肯出兵,只是死守已然落入自己口袋的北方。西羌生怕安興要蹈洛京覆轍,無奈之下,只能從洛京一帶撤出大軍,借道噠坦占領地趕回要去護住國都。就在西羌大軍日夜急行軍時,這支大元軍隊已悄悄一分為二。繼續西進的,放慢速度打打跑跑,虛虛實實,虛張造勢吸引西羌大軍注意力,而另一支jīng銳,則效法當初西羌過天門關後的策略,跋山涉水悄然bī近洛京,於抵達的子夜時分發動突然襲擊。於是,事件驚人地重複上演了――在近旁士兵漫天飛弩的掩護之下,一個叫崔載的副將,帶領著數十人抬著腰粗的擂木,在震天的吼叫聲中,城門被硬生生地撞破,身後士兵呼嘯著殺入城中。一場紅了眼的廝殺之後,光復淪陷達三個月之久的帝都洛京。

  這支叫西羌人望之膽寒,而被大元子民無不榮耀地稱為“虎師”的軍隊,它的指揮官,名叫霍世鈞。

  ☆、第82章

  據說,復城當日,霍世鈞便身著縞素額系白巾,到了當日投埋破城日壯烈殉城英烈們的那片亂葬野地之中灑酒祭奠,親自下跪叩首。他的身後,雪恥復地、誓破安興以十倍而還之的呼聲排山倒海,滿城儘是同仇與敵愾。

  “洛京光復之後,原本進入西羌國境的另支軍隊奉他命先行東撤,與他統領的虎師前後夾擊,與此同時,另一支軍隊在宋篤行指揮下,阻擋了噠坦的救援之道,西羌人腹背受敵,供給之路被切斷,接連丟失原本已經占領的數十座城池,形勢一片大好。”

  “妹子,這就是我從金州出發南下前所發生的事……”

  薛英望著善水,遲疑了下,又道,“爹娘遺軀,若是將來不可尋,待天下大定後,我若能,我便回咱們老家,給爹娘樹一衣冠冢。我若不能,這事就jiāo托給妹子你了。盼他二老在天英靈,能得安息。”

  善水悲傷泣伏於地上,並未留意薛英話中之意,朝著北方叩頭不起。

  薛英直到她qíng緒漸漸穩定下來,這才上前扶起她,讓她坐下。

  善水擦去面上淚痕,忽然想到了一件事qíng,看著薛英,慢慢道:“哥哥,你過來找我,一定還有別的事。你說。”

  薛英望著她,卻默然不語。

  沒有誰這樣宣布,但事實上,現在的大元已經以赤水為界,南邊新的皇朝態度搖擺曖昧,北邊一片混亂之中,霍世鈞率著虎師縱橫東西,控制著一寸寸從異族手中奪回的被占土地。

  善水明白了過來,道:“他們是防世鈞趁勢爭奪天下,這才叫你帶我回去,是嗎?”

  薛英苦笑了下,避開了她的目光。

  “哥哥,你現在做到了什麼官?”

  “前鋒都尉……”

  “是正四品的官了。”

  “妹子,”薛英終於看著她,一臉慚色,“我……”

  善水微微笑道:“哥哥,我不會怪你的。我知道你也有難處。嫂子他們都也在金京呢。只是能不能只帶我一人走,讓我的孩子們留下?”

  薛英默默不語,只是頭垂得更低。

  “我明白了。”

  善水輕輕道了一句,起身慢慢往裡而去。

  薛英望著她的背影,yù言又止,一隻手握得緊緊。

  ~~

  時隔四年,善水終於再次踏上了大元的大陸,帶著她的女兒和最小的兒子,在薛英和以張琦為首的數十名校士的“護送”之下,朝著金京而去。

  張琦是鍾家長子、也是掌握一方兵權的鐘熙身邊的得力人。

  他們踏上大陸的時候,是夏天,當時的小海星還不滿七個月,到了秋天,他九個月大的時候,這一行人即將要入肅城。

  肅城過去,就是金州了。這一夜宿在肅城外的驛站之中。

  小鴉兒已經跟著白筠去睡了,善水帶著小海星。

  他本來是個jīng力旺盛的孩子,這一路車馬顛沛下來,前些天因為不慎受了涼,白天吃了藥後,一直在睡,到了此時,一覺醒來,大約是覺得難受,睜著一雙酷似他父親的滾圓漆黑眼睛,無論善水怎麼哄,不但不肯再睡,反倒煩躁地哭鬧了起來。

  善水不願驚動白筠,自己抱著哄了許久,被他纏得狠了,心中湧上一絲酸楚,點了下他的額頭,嗔道:“小東西!你來得不是時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那時候要到媽媽的肚子裡來。天生就不是個好孩子!”

  小海星聽不懂母親的話,卻被她的這舉動給逗笑了,停止了哭鬧,握住她的手指,笑著手舞足蹈起來。

  善水哪怕心事再重,此刻也被他可愛的模樣看得心都軟了。俯□去,抱住小兒子軟軟的身子,把臉貼在他的柔軟臉頰上,喃喃道:“爸爸媽媽都愛你。但是爸爸為了你和媽媽,欠了半個天下的債,還欠了你外祖父母、你祖母、你白筠姑姑和許許多多人的債。你爸爸正在努力償還,所以你一定要乖乖的,咱們都不要讓爸爸再牽掛……”

  她閉上眼睛,一行淚水已經沿著消瘦的面龐慢慢流了出來。

  門外忽然響起了輕微的叩門聲。

  善水急忙擦去淚珠,下chuáng開門,見竟是薛英,他的臉色凝重。

  薛英見她現身,立刻示意她噤聲,在她驚訝目光之中,附到她耳畔低聲飛快道:“快跟我走。”

  ~~

  同行那數十個名義說保護,實則監視的校士此刻躺在榻上鼾迷不醒。夜涼如水中,一輛馬車在肅城外的荒野中,朝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

  “虎師聲威大震,金州的北伐卻遭鎩羽。鍾一白阻攔皇上再次北上。他起初的意圖,是想讓虎師與西羌噠坦拼個你死我活後,再出師坐收漁翁之利,到時既得光復美名,又不損折自己實力。後來見西羌節節敗退,虎師不但控制洛京,還收了西北大片城池,他又唯恐妹夫平定北方局面後,意圖南下,所以命我把你和侄兒侄女們帶去金州,用以要挾。我甚至聽說,虎師在北方崛起後,鍾一白暗中曾派人與西羌噠坦達成過秘議,就以赤水相隔,大元不北上,對方不南下。”

  “父母仇如□心肺之利刃。我薛英無能,不能親手斬殺蠻虜就罷,絕不會再做出讓爹娘瞧不起的事。你和侄女侄兒若入了金州,妹夫必定會被掣肘。指望鍾一白和皇上復地,是不可能了。我只願他心無旁騖,早日殺盡蠻虜,也不負咱們爹娘的殉城之舉。你哥哥糊裡糊塗過了很多年,這一次,你就讓我做個明白人。你嫂子和兩個孩子,我自有安排,你不用多慮。我離開金京的時候,曾暗中派了絕對可靠的人北上去找虎師,告知了我的行程,叫人到萬水渡接應,就算沒聯繫上,也沒關係,我預先安排了船隻在那裡等候。這裡到渡口,咱們疾行的話,一個日夜便能到。先前之所以沒跟你說,是怕被人看出端倪。但願一切順利……”

  善水與白筠小鴉兒坐在馬車之中逃亡的時候,腦海里浮現出的,還是薛英與她說話時,面上現出的那種決然神態。

  薛英說他已經安置好了嫂子和一雙兒女,可是善水知道,他一定是為了讓她安心才這樣說的。他們既然要挾制他,又怎麼可能會容他去安置家眷?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