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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柒柒從小石頭手上拿走照片看看,是他們當年要離開北大荒時候,和郭大友還有張桂芬一起照的。那時候還都是黑白照片,自己還梳著兩條大辮子。

  「晉原你看,我那時候多好看,這一雙大眼睛,不靈不靈的。」

  趙晉原看看,嘆口氣:「你現在也很好看,眼睛也是不靈不靈的。倒是我啊,曾經的帥小伙,被生活無情的摧殘成豆腐渣了。」

  兩人的話,逗得小石頭笑的不行。還以為大城市來的人一身架子難伺候呢,想不到這麼幽默還好相處。

  「晉原,林醫生!」

  郭大友挪好車過來,一聲招呼帶著哽咽。

  趙晉原和林柒柒轉頭,差一點沒認出郭大友。他頭髮白了一大半,臉上皺紋很多,腰背也不像原先那麼挺拔了。當年他們離開的時候,他四十二,現在,都六十二了。

  「歲月這把該死的殺豬刀,把我砍成老頭子了,你們還這麼年輕呢。」

  趙晉原和郭大友緊緊抱到一起,也沙啞了聲音。

  「殺豬刀也沒饒過我,我都有白頭髮了。再說,我們不老,孩子怎麼長大啊。」

  「是啊,我們不老,怎麼給孩子騰地方啊。」

  郭大友鬆開趙晉原,抬手擦擦眼角,熱情的道:「走,家去,你們嫂子在家包餃子呢。薺菜豬肉餡的,你們以前就好這一口。」

  林柒柒一想到那薺菜餡的餃子,饞的口水都要出來了。

  小石頭幫忙拎著行李,四人上了四驅越野車。

  趙晉原看看這車,左右摸摸:「大友哥興啊,這是我們廠去年剛下線的一款新型越野車。六位數,售價可不低啊。」

  郭大友拍拍方向盤:「底盤穩,動力強,視野開闊,什麼路都能走,非常適合這邊。而且,咱現在承包了幾千畝地,這車,一年的收入而已,消費的起。」

  小石頭後面小聲:「趙叔,嬸兒,你們是不知道,我爸種一輩子地,就跟莊稼親。他那時候,都能升職當廠長了,可一聽說連隊改革,土地能自己承包了。官兒都不幹了,倔驢一樣回到八連就開始承包土地種起莊家來。

  現在管局有二百平的樓房,可夏天還和我媽住在八連的小房子裡。還有,我去年考大學,明明能去北市學金融的,可他偏偏就讓我報農業大學,說畢業好來接他的班。」

  郭大友聽到兒子吐槽,張嘴就罵。

  「臭小子,你不能忘本。當年你爸我是隨著王將軍第一批來北大荒墾荒戍邊的。沒有黑土地,就沒有你爸我的今天。沒有我的今天,能有你小子現在吃吃喝喝?

  人要吃飯,莊稼總要有人種,你不種他不種,這北大倉不是又成北大荒了麼?每個人身上的使命不一樣。你叔你嬸,那是有大本事的人,所以在城裡為國家搞建設。

  我們本事不大,就要踏踏實實的在這兒多種糧食。國家有糧,百姓不慌,社會才能安定團結。我說這些你都不懂,還就說我,你啥也不是。」

  「哎呀,我知道了知道了,我懂,我怎麼不懂。你讓我學農業,我這不是也沒說啥麼。」

  小石頭懟回去一句,隨後又跟趙晉原小聲:「我爸歲數大了,現在可能哆嗦了。而且吧,我這才大二,居然就催我找媳婦兒。還說,大學裡生孩子也沒事,我媽閒著,能幫著看,不耽誤我上學。趙叔,你說我爸思想落後,這事怎麼這麼潮呢?」

  趙晉原小聲:「你爸啊,是他自己生孩子晚,就怕你也生的晚,著急唄。」

  「切,我才不生那麼早呢。以前人是說成家立業。現在,是先立業再成家。不然生了孩子去啃老,我還要臉不要了?」

  郭大友後視鏡裏白兒子一眼,又罵了幾句,就帶趙晉原和林柒柒去他們的家,管局,他們結婚時候的家。

  那個小院兒還乾淨整潔,房子也還矗立的很好,但是牆上面用油漆畫了一個大大的圈,裡面寫著一個拆字。

  「晉原,林醫生,你們回來的挺巧,再有倆月,這兒就推倒了。管局醫院三期擴建,要在這兒蓋一個很大的生物實驗室。你們這房子一直留著倒是留正了,到時候會補償很多。」

  趙晉原和林柒柒走進屋裡,一切如常,窗戶上的喜字都還在,只是這麼多年,早已經褪乾淨了顏色。當年,招娣去北城之後,郭大友就幫著看這屋子。一看就看了十年。

  幾家人保護了這麼久,最後還是要拆除了。

  趙晉原和林柒柒都很捨不得,這裡,可承載他們太多回憶了。但是小家沒有大家重要,時代的發展,他們必須要配合。

  離開管局,往三分場的八連駛去。

  車子走在寬敞的板油路上,也是走在希望的田野路上。

  趙晉原看著沿途鬱鬱蔥蔥的莊稼,激動的握住林柒柒的手。

  「柒柒,你說再過二十年,或是二百年後,這裡會變成啥樣?」

  林柒柒看著滿眼的翠綠,笑了。

  「再過二十年,二百年,這兒還是黑土地,還是北大倉。不管城市怎麼發展,莊稼,糧食,都是國之根本。」

  郭大友一邊開車,一邊抬手拍拍坐到副駕上的小石頭。

  「雖然我一直罵臭小子不如我們能吃苦了,但他們是比我們真有本事的。長江後浪推前浪,將未來交給孩子們,相信他們,准不會錯的。」

  林柒柒很贊同郭大友說的這話。未來,是屬於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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