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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一開口,我就後悔了,只能細聲補救:那,那是我夫主下的聘禮。
為首的宦官嘴角一撇,掏出玉珏注目良久,卻沒有還給我的意思:這東西,總感覺在哪裡見過……
旁人聞言嘲道:此處窮鄉僻壤,能有什麼大人物?
說的也是。
那人點點頭,依舊將玉收回懷裡,臨行前還回過身,朝我投來富含深意的一瞥。
小娘子福大命大。
第十五章
回到房中,我攬鏡自照,只見鏡中人香汗淋漓,滿面淚水,唇上胭脂都已被吃盡,心下頓時蔓延開無盡的羞辱。
身後傳來一陣啞音:將我用完就丟,是否有些過於絕情了?
你待如何?
……
我坐在銅鏡前,用清水將殘妝漸漸洗淨,自嘲一笑:呵,他欺我,你也欺我!
『他』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我回過身,用一雙桃子般紅腫的雙目惡狠狠地盯著他:你只需安安分分待在這個院子裡,做我江愁予的男人。
你瘸了,我養你吃喝,你死了,我為你收屍!
對方嗤了一聲:若我不願呢?
無需你願,左右那條腿已經爛到根了,你儘管走,我不攔你。
……
眼見對方面無表情地拂落目光,仿佛拂落一粒塵埃,我的心毫無波動。
畢竟這般將我視作塵芥的人,他不是第一個。
第十六章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我知道,這平靜也是暫時的。
也許我該離開滁州,帶著阿耶躲去其他地方,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幾個老弱婦孺,又能逃到哪裡去?
數日後,我帶著斧頭,依舊去河邊斫樹皮。
晨光耗了泰半,迎面忽然走來一男子。
此人身材魁偉,頭裹面巾,只露出一雙黑幽幽的眼睛,氣質與某人頗為類似。
這位女郎,可曾於附近見過一位身材高大,腰配彎刀的男子?
……未曾見過。
我一口回絕了,繼續斫我的樹皮,沒過多久,河邊又來了一人,同樣的打扮,同樣的說辭。
我冷冷回道:剛才已有人問過了,沒有!
然而那人走出幾步,卻又回頭,從袖中掏出一枚令人眼熟的玉佩:女郎可有見過持有此物的人?
此物便是在這附近發現,是我主人貼身之物。
我一言不發,拎著鋤頭便往家趕,那兩人對視一眼,遠遠跟在了我身後。
也罷。
我背起柳樹筐,嘆了口氣:你們跟我來吧。
回到瞿宅,兩名男子進了那間屋子,便撲通一聲跪下了。
我替他們掩上門,便去廚房做活。
阿二今晨剛撈了一網籽魚,活鮮活跳地養在大缸里,我撈了些起來,洗淨肚腸,裹上面糠丟去鍋里炸。
剛炸好一盆,便見前方陰影一閃,卻是那跟我回家的男子,雙手藏於後背,正直勾勾地盯著我。
嚇我一跳!
我拍拍心口,將那盆小魚端給他:拿去給你主人吃吧,你們也一起吃。
……
見對方直愣愣地盯著那盆魚,我捏起一條湊到他鼻下:你聞聞,鮮不鮮?
……鮮。
猶豫片刻之後,此人默默端走了魚。
面色頗為奇怪。
我沒有多想,又炸了一盆魚送給臥病在床的阿耶,卻不知院子的另一頭,有人正對著那盆酥炸小魚大發雷霆。
殺硯,那女子已解決了?
……沒。
所以,我叫你殺人,你給我端盆魚?
不、不是,是那女郎剛炸了一鍋小魚乾,叫我端來給您吃的。
……
另一人見狀,小心翼翼地問道: 要不您先吃魚?
是啊,炸小魚趁熱吃,眉毛都鮮掉了!!
閉嘴!
頓時,房中一片死寂。
一人戰戰兢兢地問:郎主,那、那女郎還殺嗎??
許久,方聽那粗啞聲音冷道。
……那就過幾天再殺。
第十七章
翌日。
兩名男子帶回一個老叟,看穿著打扮,似乎是位扁鵲。
我端著碗熬好的柳樹汁站在門口,正猶豫要不要進去,一人眼疾手快地過來,劈手奪走我手中的碗,嗅了氣味,面色一變。
你日日給郎主喝的,就是這種東西?
是。我面無表情:樹皮煮水,每日一碗,他來了多久,便喝了多久。
你!
男子手按劍上,正要發難,便聽裡面傳來一老叟聲音:門外何人?
見我默然不語,這男子將我一搡,狠狠搡進屋子裡!
屋內,那人烏髮垂地,躺於榻上,燈火耀得我眼前晃動,瞧見他一雙碧眼,心下頓時一顫。
老叟一層層揭開那腿上絹布,口裡嘖嘖稱奇:蛆蟲清創,以化腐肉,此法古已有之。老朽一向以為傳言駭人聽聞,不意今日竟見到了!
說著,他將那傷處不停扭動的胖大蛆蟲挑了,一一丟進身旁銅盆,那捧盆男子低頭看著,面如土色。
見我默默站在牆角,對方瞧我一眼,神情和藹:這位女郎,可知醫者是哪位大城扁鵲?
我低著頭,忍不住面上發燒:不是旁人,正是小女子。
老叟聞言,眉頭一挑:你這小女郎膽子倒大,不是你的功勞也敢冒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