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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並不介意搶老公打兒子。

  阿召不死心,又摸出一個荷包,“今日上街,又有男人對爹爹吟詩了,女人挖牆腳,男人也來,娘,就問你怕不怕?怕不怕!”

  “……”

  慕容翊:……你娘還真不怕。

  等不到回應,父子倆也習慣了,齊齊嘆息一聲,卻也沒多少懊喪,爬上床各睡一邊。

  行吧,不睜就不睜。

  允許你傲嬌。

  天光猶在,長日如水,人還在身邊就行。

  尤其對於慕容翊來說,經過撕心裂肺天崩地裂,只求睜開眼她在身側,便可以長長久久地捱下去。

  有她在,便有春花秋月,山河永繼。

  慕容翊睡得很沉,哪怕經歷了兒子搶被子,腳踹,架腿等種種風波。

  畢竟白日裡忙不完的政事,還要親自照管兒子,還要親歷親為照顧鐵慈,鐵慈睡了幾年,身上連個褥瘡都沒有。

  說不累是假的。

  而且他喜歡睡覺。

  只有睡夢裡,才能重見那個鮮活的,明亮的,會打架會騙人會罵人,也會包容天下心懷四海的鐵慈。

  才會在大海之上重逢,在書院湖邊散步,在藏書樓上烤鵝,在西戎沙漠間跋涉,舉目望明日,轉頭見河山。

  才會將往事置景,一一伴她走遍,熬過這孤燈長候的夜,忘記久候不至的失望,天光大亮時睜開眼,還有勇氣面對明天。

  他在夢中微笑,喃喃道:“……嗯,兩個男人,未必不曖昧。”

  他夢見了合歡林中留香湖邊,他在幫男裝的鐵慈洗頭。

  風從湖面盪過,對岸蓮葉田田,花在綠盤下安睡,枝蔓在碧水中亭亭,鴛鴦在水上蔓下交頸,天鵝們埋著頭,雪羽間探出深紅的長喙,水波撩動聲清越,指掌間散開烏黑如緞的長髮。

  氣氛如此曖昧,仿佛到處都藏著脈脈的眼波和難言的情意。

  只是當時已惘然。

  ……忽然一個熟悉的,幾年未聞的聲音,附在他耳側,陰惻惻道:“說!哪個男人?”

  慕容翊瞬間從混沌與清醒的交界中返回,還沒開口睜眼,眼淚已簌簌落在了頸側的手上。

  他沒動,含淚笑起來,輕聲呢喃道:

  “你啊。”

  ……

  天光再次亮起,轉側于丹楹朱甍之間。

  爬過光潔長廊,越過小小花園,穿過半掩祠堂的門,撫上神台上的神主位。

  照亮那一排黑底金字:吾師雲不慈之靈位。

  天光緩緩從神主牌上掠過,穿門過戶,越過重重屋脊和清晨筆直縱橫的城中大道,越過深邃幽長的城門,所經之處,芳草碧而繁花香。

  於碧綠芳草和繁盛鮮花之間,群山合抱之處,是盛都新建的墓園,潔白的漢白玉墓碑在日光下光澤溫潤,春風過此處也溫柔。

  臨近清明,陸續有人上山掃墓,日光繼續爬升,照亮山頂的一方墓碑,那墓碑與眾不同,通體白玉所制,如它的主人,生前欺霜賽雪,塵垢不染。

  有人兩鬢早霜,在碑前吹一曲笛,曲調歡快,是他和她當年在鬼島上跳過的舞曲。

  一生一次。

  這座墓碑旁還緊鄰著一座,墓碑做成櫻花形狀,十分俏皮可愛,此刻碑前一簇鮮花露珠瑩然,在春風中枝葉簌簌。

  宛如女子活潑的笑聲。

  日光照耀盛都,也照耀西戎,翰里罕漠已經不再是沙漠,千頃沃土,播種著無數人的歡笑和希望。

  卻有百里方圓,以籬笆扎出邊界,邊界裡長草搖曳,掩映隱約一座小院。

  牧羊人說,這裡是一個神秘的地方,埋葬著一對強大的惡魔。所以不許凡人接近。

  草原上由此多了許多優美的神話。

  也有人說不是惡魔,是一對挽救了整個大乾的英雄。

  他們於天傾之時撐天,撕裂蒼穹,將一輪多餘的烈日扔回了星空。

  人們議論一陣,隔著人高的長草看看那多年空寂的小院,也便不再爭論了。

  英雄也好,惡魔也罷,終將都付於塵土。

  籬笆外,人群里,牧羊少女揮舞著鞭子驅趕羊群,轉頭看看那座小院。

  她記得那座小院,記得那兩個美麗的人,後來他們忽然不見了,只留下小院在日光流年裡老去。

  他們一定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可是沒關係,她會一直記得。

  羊群在日光之下歡快奔跑,逐漸遠去。

  小院在光陰中漸朽,風化的台階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束野花。

  日光溫柔覆於其上,鮮亮與古老同存。

  (全文完)

  ------題外話------

  全書完結,目前不打算寫後記,也完全沒有新書的日程,因為我和瀟湘的合約已經到期,我和集團簽約的兩本書也都寫完,算是諸事底定,已無掛礙。如今我獲得了難得的自由,便打算將這自由的日子盡情延長下去,之後種種,不談計劃,不論未來,一切留待時光和機緣。

  正好瀟湘也要改版了,所有事都好像在為過往十餘年筆耕畫下句號,那便在攘攘人群散盡之前,先作不定歸期的暫別,感謝這一路的陪伴,願未來的時光中記憶可老人不老,舊人不在青山在,春色常好,水闊天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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