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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劍聲亂了,遠處有人疾喚——「三爺」。

  祁望隨手從地上拾起柄彎刀,用力一震,刀身發出嗡嗡震鳴,先她一步轉身。前方血路火光漫天,將魚腸道照得明明暗暗,他背影如孤刃,獨來獨歸,恩義盡棄。

  「魏東辭,帶她走。」

  彎刀凌空划過,似流星墜芒,他足尖一點,飛入廝殺的人群中。

  人影隱沒,化作些微墨色輪廓,混於人中,再難看清。

  霍錦驍怔然望著來路,重複一句:「此生永不再逢……」

  「走吧。」耳畔響起東辭溫和的聲音。

  不待她回答,他便已將她攔腰抱起,霍錦驍突覺倦怠難忍,側頭靠入他懷中,閉上眼。不管這世上風雨幾何,狂浪幾許,她在這一瞬只要靠著他,什麼都不願去想。

  東辭將人抱緊,沉喝一聲「回去了」,人便頭也不回地帶著她往船隻停泊處跑去。正在對敵的幾人掠回二人身邊,擁護在他們身側,同往海邊跑去。

  夜色越發肅殺,廝殺聲音漸漸遙遠,連著那抹熟稔的人影也已不見,茫茫海面,只有泊岸的船上下顛伏。

  百年東海,人如浮舟,不過逐浪而生。

  ————

  暗夜行船,帆不敢張滿,船速很慢,浪頭翻湧而至,整艘船在海面上上下下浮沉不定,晃得厲害。

  狹窄的船艙中點了好幾盞馬燈,清脆的女聲響起:「能找著的燈都拿過來了,師兄,夠亮了嗎?」

  「你給我照著。」東辭坐在床沿,眉目緊攏地吩咐,目光只落在霍錦驍的手臂上。

  「哦。」沐真便站在他身邊將手裡的馬燈舉近,看了一會,她道,「這嫁衣好漂亮,剪了怪可惜的。」

  話中不無遺憾。

  霍錦驍靠在床頭本疼得滿頭大汗,冷不丁被她這話逗笑,魏東辭卻眼也不抬:「沒事,會有更漂亮的。」

  「哦。」沐真想了想,「師兄是吃醋了。」

  「你能閉上嘴嗎?」東辭終於抬頭。

  「哦。」沐真閉嘴。

  「啊——疼!」一個剛消停,另一個又叫起來。

  魏東辭臉發黑:「我還沒碰傷口呢,你鬼叫什麼?」

  「袖子粘在傷口上啊。」霍錦驍五官糾結在一起。

  「讓你逞能?這□□/傷要是弄不好,你這手臂就廢了,疼也給我忍著。」他的語氣不太好,一改往日溫柔,只是被她一嚎,下手到底又輕了幾分。

  沐真若有所思:「師姐只在師兄面前喊過疼。」

  「……」霍錦驍瞪向她,這丫頭是懟完魏東辭又開始懟她了?

  「鉛彈在肉里,要把傷口挖開才能取出。小梨兒,你服兩顆平神丹睡一覺吧。」魏東辭抬起她手臂仔細檢查,眉頭攏得越發緊。

  「平神丹?那玩意兒吃了人得迷糊好幾天吧?我不吃。」她拒絕。雖然已經離開漆琉,但她還有很多事要馬上處理,哪能迷糊個幾天幾夜。

  「挖傷口會很疼,你……」魏東辭看著傷口,覺得比傷在自己身上還疼。

  「不礙事,我忍得住。」她咬著牙硬氣道。

  昏黃的光照著她手臂上的血窟窿,皮肉翻滾,觸目驚心。

  魏東辭沉沉嘆了聲,不再勸她,只將她的手放下,取來乾淨的帕子捲起遞給她:「一會咬著。」

  她接下,摩娑起帕子,不語。東辭在旁邊開始準備,動作很輕,只發出些窸窣聲,沐真幫著他。不多時就準備妥當,他取出金針先扎入她手臂上幾處穴道,止血止痛,只不過若要挖肉,只靠金針是完全不夠的。

  霍錦驍看他洗淨手,拈起細長的薄刀,她就將帕子咬入口中,轉開了頭。

  薄刃入肉,血隨刀流出,她驟然圓瞪了雙眸,右手緊攥住被,牙關咬得死緊。魏東辭強迫自己定神對付傷口,傷口切開一些,他又改換作鑷鋏,將鑷鋏尖細的嘴探入傷口內……

  霍錦驍牙關咬得出血,臉色驟白,額上細汗密布,喉嚨里發出悶哼。

  除了痛,沒有其他。剜腐去刺,傷愈的必經之路,痛到她想哭。

  淚水毫無知覺落下。

  沐真已經看不下去,將目光轉走。

  幸而魏東辭動作很快,鑷鋏在傷口中迅速夾出一枚小小鉛彈,啪一聲扔到碗裡。

  「算你幸運,這火/彈只打在肉里,沒傷到筋骨。」他放下鑷鋏,已是汗濕重衣,手這時候才開始發抖,聲音虛脫般打顫。

  霍錦驍只覺得手臂痛到麻木,像廢了一樣,人也跟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鉛彈取出,傷口處理起來就容易多了,魏東辭手腳迅速,縫合上藥包紮,一刻不敢怠慢。不知多久,傷口總算包好,沐真鬆口氣,跌坐在床尾,此時方覺自己舉燈的手臂酸軟不堪。

  她喘著氣,看著沐真虛弱笑道:「不中用的。」

  順便,用腳踢了踢沐真。

  話音才落,她已被東辭傾身抱住,良久,他方以額頭抵在她額上,道:「哭了?」

  她摸摸臉,回他:「是汗吧。」

  眼眶已干。

  「你就逞強吧。」他放手坐起,「不過下山兩年多,一身的傷,舊痕未去,新傷又添。」

  沐真正在收拾地上髒污,聞言忽直起身,奇道:「師兄怎麼知道師姐一身傷?你看過?」

  「……」東辭默然。

  霍錦驍煞白的臉忽然透出奇異的紅,抬手就扔了卷布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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