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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鋒不回答,只道:「姑娘,請。」
沈亦槿和芷寧上了馬車,江鋒翻身上馬,手一揮,馬車緩緩駛向了宮外。
馬車裡面很寬闊,軟墊上鋪著精緻的刺繡,桌几是上好的檀木,上面放著一個薰香爐,裡面飄散出裊裊梅香。
車外由漂亮的青銅和精美的絲綢所包裹,還有鏤空雕刻的窗牖,上面掛著淡藍色的紗簾,從外面看著華麗非常。
這樣的馬車行駛在朱雀大街上已經夠惹眼,周圍還有羽林軍護衛,一看就是從宮裡出來的。
百姓們都在竊竊私語,猜測車中的人是誰。
沈亦槿透過紗簾看著外面,駐足仰望的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掠過。
她忙先開車簾往外看去,與那人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兩旁站著的人,看到沈亦槿的面容,都忍不住驚嘆,他們何曾見過如此美貌的女子。
芷寧忙道:「姑娘,怎麼了?」
沈亦槿放下車簾,沉默半晌道:「剛才我看見了宋公子。」
宋有光看起來消瘦了不少,原本清清爽爽意氣風發的武將,今日瞧著好似有了些鬍渣,面容滄桑。
她在心裡還是很愧疚的,若李彥逐沒有去瘴城,她現在應該是宋有光的妻子。
那段時日她真的很用心想和宋有光過日子,雖然她明白自己並不愛慕宋有光,但至少心裡是安穩的,不會像如今這般忐忑,更不用擔心以後有人會同自己分享丈夫。
而李彥逐的感情,冰冷的時候太冰冷,熱烈的時候又太熱烈,任誰都會擔憂,若有朝一日熱情不再,自己該何去何從。
屆時,又不能同別的女子那般,只要願意,就可以甩出一紙和離書。作為皇帝的妃子,不論受不受寵,都只能一輩子困在那華麗的牢籠中。
說到底,她終究還是不相信李彥逐能將她視為此生唯一,所以也不敢付諸自己的感情。
馬車來到雲林寺前,沈亦槿走下馬車,就見林惜和一個身著袈裟的和尚站在寺門口迎接她。
林惜看見沈亦槿的一刻不自覺濕了眼眶,先走過來,給了她一個擁抱,「你這個丫頭,回上京了,都不來看我,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我很想念姑姑的,只是……」沈亦槿不知該如何說,她原本打算請旨前來看望林惜,誰知發生了那樣的事,讓她不敢再見李彥逐,就更別說去請旨了。
林惜放開沈亦槿,指著她身旁身著袈裟的和尚道:「這位是了悟禪師,是雲林寺的方丈。」
前世,沈亦槿總是初一十五來雲林寺上香祈願,重生後忙於討好李彥逐,忙於給父兄做菜品縫製衣服,忙於同陳言時一起玩樂,倒是很少到雲林寺了。
她雙手合十道:「方丈。」
了悟將佛珠置於手掌之中,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裡面請。」
林惜拉著沈亦槿往裡走去,「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後院的禪房,就住在我隔壁,你不急著去,先陪我喝杯茶吧。」
兩人來到房中,小和尚端上一壺茶,林惜屏退了屋裡的婢女,端起茶喝了一口,示意沈亦槿也端茶。
「這是雲林寺後山自己中的茶葉,受香火供養的禪茶別有一番味道,能讓人心情平靜,你嘗嘗?」
沈亦槿不懂茶,喝了一口,覺得同別的茶葉並沒有什麼不同。
林惜看她的神情道:「等哪一天你的心靜了,再喝這杯禪茶就能感受到其中不同了。」
「或許吧。」沈亦槿放下茶杯看著林惜,等著她說話。
林惜話中有話,想見她絕不僅僅是敘舊。
「沈姑娘,有件事,到了不得不說清楚的時候。」林惜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著沈亦槿輕輕笑笑,「該從何說起呢?」
「就從你給陛下寫那封信開始吧,或許你不會相信,從那時開始我那個外甥呀,就已經對你動心了,只可惜那時他還是個剛回朝且不受寵的皇子,那時他又怎敢讓自己喜歡上敵對之人的女兒?」
沈亦槿一聽便明白了,笑道:「原來姑姑是來給陛下做說客的。」
林惜道:「我是不忍你們彼此錯過。其實沈姑娘你可知,你同我真的很像,當年我愛慕自己的師父,也是被百般冷落,萬般拒絕,受了很多委屈,直到最後心灰意冷打算離開百草谷,師父才將我攔住。」
這話出口,林惜就紅了眼睛,她深吸一口氣,還是沒能抑制住心頭的悲傷,「之後,我們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日子,可惜太過短暫,師父臨走前說,都怪他之前困於世俗,沒能給我更多的光陰。我此番勸你,是不希望看到你們步我的後塵,珍惜當下別再猶豫。」
沈亦槿挑眉,想來林惜以為她只是不肯原諒李彥逐之前對自己的傷害,其實她不知,那些愛慕只不過是她作戲罷了。
但話不能明說,她只得道:「我同姑姑你不一樣,陛下也和姑姑的師父不一樣。姑姑要離開百草谷時雖心灰意冷,但依然愛著你的師父,而我,同陛下在瘴城相見之時,已打算嫁給宋公子了。」
「這事……」林惜停頓片刻,「我也知曉,可沈姑娘,你問問自己的心,究竟為什麼選宋有光?是因為真心愛慕嗎?」
沈亦槿道:「林姑姑,抱歉,不論怎樣,我都不會接受陛下。我並非是不原諒,也並非是心灰意冷,而是心死了,都說人死不能復生,心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