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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雪將至,高速路出入口等待著很多輛車,開過出口後,車輛接近於無。

  天空染上暗色,大雪驟然漫天紛飛,林若冰將車停到高速路出口不遠處的路邊,低垂著頭,將手機關機。

  陌生號碼響了一路,她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位是非不明的記者。

  下車的時候,一股狂風吹起了她的長髮,她裹緊外套,望了眼遠處的山嶺,決心走下去。

  林大余葬在距離靜南很遠的墓地,當時她負債纍纍,無法拿出更多的錢來給父親買墓地,只能通過打聽得知在靜南市外的便宜墓地,最後將林大余安葬至此。

  今天的雪比她想像中大多了,她沒有帽子,頭髮幾乎被浸濕,雙手裹在大衣里不知疲憊地向前走,踩上去的地方如同地毯一般。

  路燈熾亮,路上卻沒什麼車。

  某一瞬間,林若冰似乎又聽到有人在叫她名字,但是這聲音和之前不同,認真而有力度。

  林若冰在認出這道聲音時,從兜里摸出早已被她關掉的手機。

  她凍得難受,手指冰冷,動作僵硬地打開手機,十幾秒後,接到熊燃的電話。

  她說,我害怕。

  如同小時躺在破舊房屋裡,屋外頭風雨交加。林大余躺在房間另一頭的竹蓆床上,一道布簾隔開父女二人。

  雷聲一響,她猛然驚醒,哭著喊著說我害怕。

  林大余佝僂著身子,拿著板凳坐在她床頭邊,一手撐著頭,一手牽著她的手,嘟嘟囔囔著,快睡吧,我不走。

  如今,電話那頭的男人說,你等我,我很快到。

  林若冰不敢停下,她變得很冷,冷到極點,她眼前發黑,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走不到終點了。

  她已經帶著這種想法又走了很久,就像是曾經每一次想要放棄的時候,咬咬牙回頭,發現已經又獨自走過很遠的路。

  太冷了,又累又餓,林若冰停下腳步,大口呼吸,就在這時,一道燈光從背後湧來。

  車身衝破雪霧,車頂積滿新鮮的雪,身前的路一望無際,白色蒼茫平滑。

  像是有預感一般,林若冰扭過頭去。

  熊燃看見一張慘白到極致的臉,原本蓬鬆的長髮被雪水浸濕貼在臉上,挺拔的身軀此刻略顯孱弱。

  他從后座拿了羽絨服下車,將人裹在懷裡,為她戴上帽子。

  林若冰不說話,她被這份突如其來的溫暖緊緊包圍,她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這次不再是幻聽,而是實實在在的,熊燃的聲音。

  「都冷成這樣了。」他的心裡像是被沙礫摩挲過一樣,磨得他喘不上氣的疼,「還說不冷。」

  「現在不冷了。」現在是真的不冷了。

  林若冰靜靜看著他,熊燃的眼眸里盛滿了心疼與無奈,他幾經思索,開口問她:「去哪兒?我陪你一起。」

  林若冰覺得,他好像也有點兒不一樣,她不知道他是心疼的,站在她面前和她有著同樣想法。

  她和熊燃說,我想去看我爸。

  熊燃讓她上車,她說好危險。她忘不掉自己出車禍的那天,是她犯了病。

  他從兜里掏出一塊滾燙的東西,放在她手裡,忽然問她:「吃飯了嗎?」

  他從路邊買的,怕她餓,又怕她冷。

  她搖了搖頭,低頭去看,手裡赫然多了一塊兒烤紅薯,有香味兒,鼻腔瞬間通了,人也好似活過來。

  「我開車,你放心嗎?」雪落在他眉眼中,顯得格外溫柔。

  林若冰跟他上了車。行車比步行快得不是一星半點兒,可即便如此,熊燃也是開了好久才到目的地。

  他側著臉向外看,黑茫茫一片,車沒法再開。

  林若冰的長髮被暖風吹乾了,吃完一塊紅薯,臉色終於有了血色,她告訴熊燃,再步行一段距離就到了。

  已經是深夜,大雪讓大地更加荒蕪,熊燃下了車,開後門取了羽絨服,走到副駕駛給她穿好,再扶她下車,手握著她的手,十指緊扣。

  「來吧。」他低聲說,「我牽著你。」

  林若冰覺得這會兒的熊燃格外特別,有種異於往常的溫柔,她點點頭,感受著手心間的暖意,一步一步帶他向前走。

  她很久沒來看林大余,之前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帶熊燃來看他一次,卻沒想到是在大雪紛飛的黑夜。

  她為父親拂去碑上雪,手指頭凍得通紅。

  在她身後,男人二話不說,就著十幾公分的雪,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雙膝著地,磕了三個響頭。

  「熊燃……」她張了張嘴。

  大雪一直下,下得不近人情,橫亘她人生二十幾年,冷漠到極點。

  熊燃抬起頭來,唇間呼出白白的霧氣:「爸,你放心,倩倩她跟了我,有我一口湯喝,就有她一口肉吃,我有多少錢,給她花多少,我不會說假大空的話,這話但凡我說出口,一輩子我都記得。」

  他一字一句地說:「只要她願意跟我,我熊燃今後,生死相隨。」

  林若冰的表情淡淡消了去,她略顯茫然地看著他,手機微弱的燈光映照著他的輪廓,和她徹底、震驚的臉。

  熊燃說完,動作虔誠地從雪地里站起來,沒來得及拍打身上的雪,轉身牽著她的手臂,低聲詢問:「你有話要對爸說嗎?」

  林若冰眨了眨眼睛,說:「我有。」

  她摸著墓碑,喊了一聲爸,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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