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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鏢在他身後聚攏,越靠越近。

  陰涔涔的影子投下來,擋住了所有退路。

  姚安之前一切關於自由的設想——比如她要走、對方就會欣然允諾,都是基於「鍾淺錫是一個紳士」這樣的事實上的。

  是的,九成的時候,鍾淺錫確實是一個紳士。

  但今天恰好就不是那麼一天。

  在絕對的資本面前,個體的力量是極端渺小的。只要對方願意,抬一抬手指,就能把她和家人碾成碎末。

  「他瘋了。」許久後,姚安喃喃地說。

  對於老闆的決定,米勒一向不會發表評論。他只是熱情地笑笑,示意姚安跟上:「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

  邁巴赫就停在一出停機坪的地方,鐵盒子一樣,密不透風。

  行李早就被裝進了後備廂,車門被保鏢拉開,那個許久未見的影子就坐在車裡。

  鍾淺錫沖姚安伸出手。

  姚安沒有動。

  直到身後的保鏢提醒似的咳嗽了一聲,她才避開鍾淺錫的碰觸,僵硬地坐進車裡。

  空調太冷了,冷到姚安開始發抖。

  這次鍾淺錫沒有關掉空調,而是抬起胳膊,把姚安緊緊摟進懷裡。少女的臉貼著堅實的胸膛,被雪松香壓得幾近窒息。

  車子朝前開去。

  姚安掙扎著側過臉,找到了一個氣口,說出心裡的疑惑:「我不明白。」

  鍾淺錫不需要她明白。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夠真正理解彼此呢?

  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她,就足夠了。

  想到這裡,鍾淺錫傾身,試圖在姚安額頭上留下一個吻。沒想到對方抗拒至極,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一點距離,別開臉,看向窗外。

  車子隔音效果太好,要是沒人說話,空氣幾乎是絕對安靜的。

  半分鐘過去,一聲很淺的嘆息聲響起。

  是鍾淺錫說:「不要逼我。」

  「我逼你?」姚安到底是年輕氣盛,一聽到這句話,驟然提高了音量,「明明是你無恥,畜……唔。」

  話音未落,對方的眼神暗了下來。

  鍾淺錫把她用力抵在車廂壁上,火熱的吻落下,再也不給她逃離的契機。

  他是無恥,是畜生,可他不能沒有姚安。

  這是鍾淺錫最接近愛的表白了。

  *

  「聽說了嗎?」

  別墅的花廳里,米歇爾太太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放下時陶瓷和桌面撞擊,發出清脆的一聲:「佳士得那顆8克拉的粉鑽,前天被鍾拍下來了。」

  「他是給誰買的,又是那個叫做安的中國女孩?」有人好奇起來。

  「可不是麼,說是為了慶祝她下個月的生日。上次那副油畫,應該也是給她買的。」

  「真是大方。」

  一片虛浮的艷羨聲里,紅髮女人續道:「不過安大學畢業之後,是不是就不再出來社交了?感覺好久沒見到她了。」

  「是啊,真的好久了。」

  一年,或是兩年。

  旁人記不清具體的年頭,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姚安自己也記不清了。

  此時此刻,她坐在比弗利頂樓的落地窗前,腳下是闌珊的燈火。洛杉磯在下雨。街景被籠罩在水花里,霧蒙蒙看不真切。

  那顆碩大的粉鑽就掛在她的脖子上,沉甸甸幾乎要壓碎骨骼——大約是太久沒有出過門的緣故,姚安整個人白得透明。骨骼都變得纖細,好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梳妝檯上的手機難得震動,是管家來電:「太太,要不要續訂下個月的鈴蘭?」

  姚安聽了一句,隨手掛斷。

  訂或者不訂,有什麼差別?

  那些花遲早會出現在窗台上。就像每天夜裡,房門都會被人從外推開一樣。

  而當「吱呀」的門軸轉動聲響起時,姚安沒有抬起頭,臉上是木然的。

  「管家說,你沒有吃晚飯。」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鍾淺錫一邊隨手解開領帶,一邊低下頭,在她雪白的頸子上印下一個吻,熱氣燒穿皮膚:「不開心的話,就出去走一走。」

  大門上並沒有落鎖,姚安想要出去的話,隨時都可以。

  但姚安知道,不管她走去哪裡,都會有鍾淺錫的眼線盯著她。

  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吃過的每一頓飯、甚至看過的每一件商品,都會被原封不動地報備上去。

  ——那些她曾經在櫥窗前停留了十幾秒、下午就出現在衣櫃裡的名牌包,就是最好的證據。

  這麼長時間過來,姚安不是沒有試過逃離。

  可自從祁航出事之後,姚安已經被自責擊垮,認清了事實。

  是的,祁航出事了。

  那是某一天逛街時,姚安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在洗手間裡借路人的手機給對方發了一條消息。

  一個小時後,等待她的不是祁航的回覆。

  而是祁航出了車禍的新聞:粉碎性骨折,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個月才好。恰逢路口監控失效,肇事者至今都沒有找到。

  你可以說這一切都是巧合,但姚安知道它不是。這次可以發生在她的朋友身上,下一次就是她的家人。

  它是懸在頭頂的劍,隨時會落下來。這場狩獵遊戲在獵人玩膩之前,不可能結束,永遠看不到天日。

  臥室里,腳步聲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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