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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再多甲蟲, 怕是也無用了……

  心頭有漫天的苦澀泛起, 破敗小院內那堆山塞海的草藥,周承邦那至真至誠的於這濁世的碌碌勞作,在這堆亂石灘,在那個破敗卻詭異的茶水攤面前,所有人的一切努力都那麼的不堪一擊。

  耳畔響起休勒鎮那場關於英雄的戲。讓琬兒沒想到的是, 呂吉山竟然就是休勒鎮百姓口裡的那個英雄。而在赤水鎮和這李氏天下人心中, 呂吉山就是那茶水攤怪老者口中的惡靈了吧!

  淚水滴落琬兒身前的亂石堆, 心中有各種情緒沸騰翻湧,她一會哭一會笑,直到月上中天, 灑落一地清輝。精疲力竭的琬兒終於發現,她不能在這破敗的亂石灘露天睡覺。

  她還是得回去。

  可是應該怎麼走呢?

  四周都是幾乎一模一樣的大石頭,琬兒轉了一大圈卻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琬兒累了,她頹然靠上一塊石頭,抱緊自己,縮成了一團。

  太冷了,琬兒後悔之前奔跑時把衣裳扔了,亂石灘的夜晚太冷了,琬兒一個晚上都在抱著自己發抖。好容易等到第二日太陽升起,光禿禿的亂石灘又變得炙燙無比。

  琬兒飢腸轆轆,又冷又餓捱過一夜後,第二天白日裡規規矩矩又走了大半日,尋到了一方池塘,池塘旁邊一片胡楊林。

  琬兒愣住了,她呆呆地立在胡楊林旁望著那片什麼都沒有的戈壁灘發怔,這裡看不出有軍營駐紮的痕跡,也看不出有戰鬥過的痕跡。

  她不能接受幾日前聞到的、觸到的,活生生的呂吉山竟然只是自己的一個夢。琬兒來到池塘邊,失魂落魄地給自己灌了一肚子的水,繼續照著日頭往東走。

  又走了一盞茶的時間,琬兒尋到了自己頭一日丟掉的中衣,不一會兒看見了外袍和褡褳。她迫不及待地拉開褡褳摸出一塊干饃,囫圇吞棗給咽了下去,喉嚨來不及咽,噎得快要背過氣去。

  身心都如此的疲憊又難受,就在琬兒認為自己就要堅持不下去了的時候,她看見了亂石灘的出口,就在不遠處的正前方。

  ……

  琬兒立在了出亂石灘的隘口,茶水攤隱隱就在前方。她頓住了腳,再度回首將軍谷的深處,這裡有雲蒸霧靄,還有——

  呂吉山。

  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心口的痛,一層高過一層。

  她很想他,想在臨別前最後再看看他。

  琬兒緩緩再度走向谷內,她決定了,再看他一眼。

  可是呂吉山不是家住隔壁的鄰居,相見就能見,琬兒在谷內搜尋了三日都沒能再見到他。

  琬兒累極了,縮在一棵胡楊樹下,繼續將自己做成一個球,今晚過了,便走吧……

  凌晨,谷內起風了。

  從小風變成了大風,不一會成了狂風。

  狂風捲起砂石砸上琬兒的臉,人快要被吹走了,琬兒眯著眼睛死死抱緊一棵胡楊樹,像一隻丟了尾巴的松鼠。

  天邊有黑雲翻湧,如有惡魔降臨人間。琬兒盯著那黑雲,如有露入心,她一個激靈一把推開身前的胡楊樹,撩起長袍的角夾至腰間,邁開大步朝那團黑雲所在的方向衝去。

  風越來越大,狂沙迷亂間琬兒聽見有金戈之聲傳來,喊殺聲漸起。渾身血液開始沸騰,琬兒激動得手腳開始顫抖,風沙打在臉上已感覺不到痛,滿腦子都是呂吉山那迷醉人心的笑……

  琬兒連滾帶爬衝上了一處高坡,止住了腳。光線徹底被黑雲遮住了,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血的味道。

  耳畔刀鋒相撞,血肉相搏之聲漸止,迷亂人眼的黃沙中有人影憧憧。

  琬兒的心開始狂跳。

  一個高大的身影漸近,熏人的血腥味中,她果然聞到了他的氣息——

  「你怎麼來了,琬兒?」

  琬兒快要痛哭出聲,她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樣子一定很醜。她四天沒有梳頭,也忘記了洗臉,衣裳也沒有換……

  一雙剛勁有力的手捏住了她的胳膊。

  長眉入鬢,那雙璨星般的眼如她所料,盛滿了笑意出現在她的眼前。

  「琬兒是特意來尋我的麼?」

  如五雷轟頂,琬兒這回卻是因為這熟悉開場白給結結實實驚到了。

  她和他再一次「初遇」了。

  她徹底明白了。

  亂石灘,是禁錮呂吉山魂靈的陵,而那老漢,是這陵墓的守陵人。

  琬兒經歷的不是自己的夢,呂吉山真真實實地與她在一起,與眾不同的是——

  他們的每一次重逢,都是一次全新的開始……

  苦澀如海洋將琬兒淹沒。

  琬兒等著他用那雙透著乾燥又溫熱暖意的手,將自己包裹。

  「琬兒,隨吉山回營,這裡很危險,你不該來……」

  琬兒呆若木雞,只怔怔地任由這男人牽起自己的手,將她帶至一匹黝黑的戰馬前。

  琬兒死死盯著那馬蹄上的血,與馬腿上那道深深的刀痕。

  鑄鐵般的胳膊將她高高舉起,穩穩放在馬背上,身後那具溫熱的身體貼上了她的後背。

  「咄!好馬兒,咱回營!」

  耳畔黃沙依舊呼嘯,背後那具胸膛依舊寬廣溫柔,琬兒的心,一層一層,碎成渣渣。

  琬兒扭頭,看見他那張被血跡遮蓋了本色的臉上儘是溫柔。琬兒盯著他的臉不做聲,呂吉山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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