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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晞無奈,只得跟上她,邊追邊問:「你能猜到府君現在在哪?」
「他肯定尋著去救我了。」裴愛不回頭往前走。
白日裡,鎮上北人百姓多,也有些行商的漢人,官兵反倒比夜裡少了,幾乎瞧不見。兩人一路摸回裴愛之前被囚禁的地方。
莊晞問她:「阿愛,你幾時記憶變得這樣好了?」記得她以前不記路的。
裴愛道:「不知道,可能情急吧。」說的時候,離囚禁的宅子越來越近了,心緊張得亂跳。
宅子就在眼前。
北地樹枯,這個季節不見綠色,連那躥出牆頭的三兩枝,也是光禿禿的。
裴愛咬牙,回頭望莊晞:「我們得想個法子進去。」
莊晞問她:「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有個小門,在柴房後頭,不親自做飯下廚的人不知道。」
「那我們就從那進去試試?」
裴愛欲言又止,她逃出來後,那門估計已被令狐然注意到。這會還從原路進去,不是往獵人陷阱里撞麼?
但她和莊晞都不會輕功,連翻牆也難,別無它法。
莊晞再次道:「去試試。」他同樣清楚這不是個好注意,沒有其它辦法,才選此下策。心想著若真有埋伏,捨命護著裴愛。
兩人都是橫下心,往宅子裡去。
輕輕推開門,不發一點聲音。從門裡進去後,是露天的柴房,裡頭堆了許多柴,綁起來堆滿,堆與堆之間只留狹小的空隙。兩人就像兩隻小鼠,弓腰駝背往夾縫裡鑽,裴愛暗暗把手放到劍柄上——她記得,王峙每次戒備時就是這樣的。
竟一路順順利利,從柴房繞到後院。
又從後院挨個房間找,竟然無人。
之前那些婢女護衛,全都跟煙蒸似的消散,甚至讓裴愛產生了恍惚,以為之前那些看守的,服侍的,皆是夢中。
怎麼會這麼靜呢?
但看地上無葉,柱上無塵,明明是有照料過,怎麼突然就無人了呢?
裴愛心中奇怪,卻不知凡事皆有因果,桓超與北人高層協商,要人;北人從上至下,層層壓下來,到了底下,無人敢與令狐然共同擔責。
大天王都下令了要放人,只有令狐然固執不放,誰敢同令狐然一道惹怒上頭?
全跑了。
因此只有令狐然一人,獨回住處,見宅里沒人,曉得屬下們跑了,裴愛也跑了。
他悠悠回房內拿出一隻蒲團,放在庭院正中央,盤膝坐下。
靜待王峙前來。
因此,裴愛和莊晞找遍大半個宅子,才一直沒找到人。
兩人尋至前院,就看見王峙被五花大綁,矮矮倒吊在院中,散亂的青絲墜下,背對著她。地上還趴著一人,遠遠眺不清面目,裴愛心猜是沖天。
忽然想到沖天可能已被殺死了,心揪起難受。
莊晞用手肘拐了下裴愛,她這才注意到,王峙前面,還有打坐的令狐然。
也不知是令狐然坐下的原因,裴愛覺得他很渺小,她眼中只有吊著的王峙。
令狐然原是閉著眼的,此時緩緩睜開,仿佛一切皆在預料之中,竟旋起笑意。
「來了就出來吧。」令狐然緩緩道,「不是救夫心切麼?」
裴愛聽這話,便從陰影中走出。
莊晞快步,想擋在裴愛身前,但沒擋住,裴愛有意走在前頭——方才令狐然一說話,她就清醒了,令狐然從不渺小,他依然是強大而可怕的。
王峙他之前斥了令狐然許久,令狐然卻一個字都不回應,因此閉了眼,聽到令狐然開口,立即意識到裴愛來了,陡然圓睜雙目,又開始罵起來。
王峙拼命扭動著身子,試圖轉過去,去瞧一眼裴愛,口中喊道:「快走!快走!」
叫裴愛走。
卻能聽見裴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王峙心中焦急。
令狐然眺眼看著這一切,淡淡的眸光似乎不帶一絲感情,直到與裴愛對視,他的眸中才有一點微弱的光芒。
他問她:「你怎麼就是想不通呢?他憑什麼值得你赴死?」這是令狐然心中最大的疑惑,在他的世界裡,沒有任何一個人值得自己犧牲。
裴愛道:「僅憑他孤身來救我,不顧危險,就值得我以命償他。」
相待終老,不得終老,便得同死。
令狐然之前都是不緊不慢的問,只是求個解疑,聽這話卻激動起來,似乎想要站起,卻極力忍住。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苦笑了笑:「他有個忠心耿耿的奴隸跟著,不是孤身。」
要說起來,只有他令狐然是真正孤身一人,為了抓捕王峙裴愛,不顧大天王的命令,置身險地。
可是沒人想到過他。
令狐然看著裴愛,又笑了笑,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裴愛近一步:「什麼機會?」
王峙在旁邊喊:「阿愛,別聽他的!他說什麼你都別信!」
令狐然根本不看王峙,只與瞧著裴愛:「你不是帶著劍麼?給你一劍機會,若能將繩砍斷,他掉下來,我便放他。」
若砍不斷,她便沒有機會了。
「阿愛,別聽他的!你快走!」王峙喊道,又喊:「莊兄,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