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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飯館裡吃東西,裴愛不知怎地口味變了,一味嗜酸。令狐然卻吃不得一丁點甜味,要了碗面,不住同裴愛抱怨,漢人的東西太過清淡。
裴愛問他:「那你好哪一口?」
令狐然道,他愛草肥水美,牛羊肉撒上各種香料,聞著味烈,一口吃下渾身燥熱那種。
裴愛聽了,不覺吸引人。
令狐然笑問:「你不想吃?」
裴愛不敢答真話。
令狐然道:「你還吃不著呢!我不會帶你去那麼北的地方。」
裴愛心想,那你要帶我去哪?
急切想知道卻不敢問。
飯館裡自然有人議論戰事,令狐然和裴愛都很關注,各懷心思悄悄偷聽。
得知北人敗了,桓超的軍隊大勝,差不多抵禦住這次北人進犯,令狐然氣得在心裡大罵。裴愛見他臉上惱怒,兩眼竟是兇惡,兩隻耳朵也紅了。
她是心裡喜滋滋,方才還聽有人提到了王峙,說虎父無犬子,王小將軍也是少年英雄。
裴愛的心思早幻想著與王峙重逢,面上卻怕惹怒令狐然,始終板著臉,不敢表露一絲一毫喜色。
令狐然突然問她:「你很高興吧?」
裴愛想了想,夾一口菜到碗裡,道:「我若說沒有,也太假了,騙不過你。」
令狐然突然覺得心情好了些,壓低聲音,湊近裴愛耳邊,對著吹了一句話。
那句話是:若我稱王,早吞完南面江山,一統天下。
裴愛與他相處數日,倒是不驚了,側首眨眼看著他。
心裡就尋思他告訴她這個,是不是又要滅口?
令狐然問她:「怎麼?聽這話都不怕了?」
裴愛道:「我怕呀。」
「你瞎說。」令狐然兩邊嘴角都露出笑意,「我發現了,你若真怕,頃刻就會流下淚來。」
裴愛愣了愣,思忖之後才答道:「我是不怕了。因為覺得你這人什麼都說得出,做得出來!」
令狐然笑得很開心,這笑聲甚至引來了周遭人的目光。他輕輕道:「你懂我呀!」
裴愛心想:求不懂!
正在這時,裴愛眼前一亮——因為瞧見正踏進飯館的一家人。
竟是許久不見的莊晞,他不在廣陵,不在建康,竟在這個鎮上。眼下扶著一中年婦人,跨進門裡。後頭跟著一中年男子,不住咳嗽,還有一個小郎君。
應該是莊晞一家人。
裴愛趕緊藏住眼中光亮,埋頭不認。她清楚自己身邊有個惡魔,不可因此害掉莊晞全家。
其實還是被令狐然捕捉到了。
但他不說,仿佛是一位默默觀棋者,臨到莊晞一家坐定,令狐然便告知裴愛,要繼續趕路了。
裴愛埋頭答應。
令狐然喊來小二付帳,接著牽著裴愛,從莊家所坐那桌,不遠不近走過,期間令狐然突然抬手,摘掉裴愛頭上斗笠,又給她重新戴上。
「你做什麼?」裴愛問他。
令狐然冷然道:「你戴歪了,遮著我的眼了。」
莊晞這邊,原本照顧父母親弟,忽然聽見一句熟悉且短促的聲音,再看過去,那戴斗笠的一男一女,女郎……像是阿愛?
斗笠重新戴上,沒有看清。
莊晞心中疑惑,待令狐然二人出門後,他囑咐父母親弟先食,就在這里不要亂動,他自己去去就回。
莊晞一路追隨裴愛,小心翼翼。然只瞞得過裴愛,令狐然武藝卓絕,早察覺出莊晞的跟蹤,他是有心讓他尾隨的,卻又做得精確,每每欠著一點,不讓他徹底追上來。
總是差一丁點,莊晞心漸生亂。
桓大將軍的軍隊,凱旋了!
他同兒子打了勝仗,威鳳八面,北地南歸,吹擂打鼓,旌旗招搖。漢人們激動勇士,沿路夾道歡迎。
王峙覺著有些太過了,心裡尷尬,勸誡父親,桓超卻道自己著了衣錦,便不走夜路。
桓超騎在馬上,面對兩側歡呼雀躍,甚至激動得落淚的百姓,不住抬手示意。
王峙跟在阿父身後,緊抿雙唇。
「府君——府君——」
突然有男聲喚他的舊稱號。
第56章
王峙循聲找去,眺見莊晞。
他心中一喜,想來也有好久沒見莊晞,如今他沒做郡守了,不知莊晞在廣陵有沒有受到欺負?
王峙便勒馬減速,想等莊晞追上來,問一問他。
桓超察覺到後頭的馬匹速度慢了,回過頭來。
王峙時還望著莊晞方向,突然,他發現莊晞後頭還跟著沖天。
這兩人怎湊到一起去?
王峙先楞了數秒,繼而渾身血液凝固。
沖天自建康而來,不是母親便是裴愛出事!
又與莊晞在一處,定是裴愛有難!
王峙即刻打馬調轉,奔向莊晞和沖天。
桓超已經看他一會了,見他要走,亂了隊伍,頓覺不滿,提醒道:「魔奴!」
王峙心早就揪起,哪還顧得這些,不回頭,馬根本不停速。
桓超喊道:「魔奴,回來!你要去哪?」
王峙已經奔出隊伍。
桓超見道路左右皆是百姓,人潮鑼鼓,十分在意面子,只得抿唇暗壓住不滿,命隊伍無視王峙,繼續前行。保持常態,莫叫兩側的百姓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