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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煥不懼,兒臣不是逼宮,兒臣希望父皇為天下擇明主上位
兒臣知道,父皇如今不肯,不過是盼著四弟回來。可是兒臣要告訴父皇,四弟他,不會回來了。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份聖旨來,就是前兩日皇帝親筆寫的,召鄭燦回京的聖旨。
父皇派去北疆傳信的人辦事不力,兒臣已替父皇料理了。
皇帝怒不可遏,你,你不忠不孝,你這個逆子!
鄭煥並不懼怕,反而站起來笑著道,父皇竟還有這麼大力氣罵我,看來是好的差不多了,既如此我便讓太醫們回去了,養心殿的御藥房我也給您收拾好,省的您聞見藥味兒噁心。
皇帝一句話也說不出,只猛烈的咳嗽著。
我看著眼前一幕雖大為心痛,但還是試圖同他談判,煥兒,母親知道這兩年苦了你,如今你要討債,我不怨你。可是陛下好歹是你爹,你撤了太醫和御藥房,這不是要他的命麼?
母親知道你現今手裡頭有禁衛軍,榮進都尉是你老丈人,自然什麼都聽你的,可是咱們朝廷的軍隊又不止這些。
往後你若成了事,到底背著弒父的罪名不好看,旁人若要討伐你,那也是名正言順的,到時候這江山不就不安穩了麼,你道是不是?
鄭煥聽了一笑道,還是母親思慮長遠,既如此,那我便留下一個太醫照應父皇,還請母后好好兒勸諫父皇,父皇若能想明白,您二老也儘早享福不是?
言罷他又道,母后您也得想明白,我和四弟都不是您生的,不論誰坐了天下都得尊您為母后皇太后,您何苦摻和這檔子事兒呢?
難道就為著他是您跟前兒長大的我不是,這您可想錯了,萬一他要是知道他親娘是怎麼死的,還願意孝順您麼,您說是不是?
我看著他的嘴臉,依稀記得他是那個為我捧荷花酥的軟糯男孩兒,是那個我給他操辦婚儀笑的燦爛的少年,是那個一口一個叫我母后給我送山參的兒子,如今,就是這樣一個無恥之徒。
我嘆了口氣,定神看著他,你說的,我會好生考慮。
皇帝原本有了起色,此時被鄭煥一激,又病的不成樣子了。
只留下的那個太醫雖然一直在照應著,到底還是不似從前了。
鄭煥跟我們撕破了臉,開始大大方方的限制我和宮人的進出。
這兩日,皇帝醒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了,鄭煥更是幾次拿著傳位的聖旨來逼迫他用印,氣的他咳出血來。
我看著他,除了心疼和陪伴,我已然什麼都做不了了。
他身體的狀況比我預想的要更糟,我憎恨自己,是我沒有盡到皇后的職責,才讓他落到如今這般地步。
我若能早些提醒他提防鄭煥,若我日日關注他的身體,他又何至於如此?
我看著他如今面如金紙,聲氣微弱的躺在床上,覺得自己的心都被人掏出來碾碎了大半了。
皇帝握著我的手安慰我,子潤,你信朕,燦兒會回來的。
我點點頭,忍住自己眼眶酸澀馬上要垂下來的淚滴。
就這般拖了幾日,鄭煥終於拖不住了。
他突然意識到,除了禁衛軍,他手上再沒有一兵一卒,若是鄭燦當真帶著北疆的軍隊回來,他一定抵擋不住。
因此他瘋了似的來養心殿,來找皇帝要淮北和湖廣的兵符。
皇帝不理他,他便愈加氣急敗壞。
他帶人翻遍了養心殿的每個角落還是找不著。
終於放話,不僅把僅剩的一個太醫趕走,連養心殿的炭火也撤了。
至此,我和皇帝終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皇帝苦笑著對我說,子潤,朕為了江山,為了黎民百姓操勞了一輩子,自己連半刻都不曾受用過。臨了臨了,竟落得這般結局,要被自己的親兒子活活逼死,子潤,這是什麼天理?
我淚流如注,心疼的抱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到了臘月,因為沒有湯藥和炭火,皇帝已經病的很重了。
總是昏昏沉沉的說著胡話,偶爾清醒了也是問我燦兒回來了沒有。
殿裡寒冷無比,我只好將所有的毯子被子全都給他捂到床上,如今我們這裡連伺候的宮人也沒有了,空曠又寒冷的寢殿,只剩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
這一日,灰霧了許久的天終於露出一絲光亮來。
雖然院子裡還是攤著大片大片的白雪,但是透過窗戶照進來的陽光還是照的人心裡有了一絲暖氣兒。
皇帝今日看著有了些精神,非要我扶他到外面走走……
我原本覺得外面冷不願意讓他去,可是他說,自己現下已然到了這個地步,這樣好的太陽不知能不能見下一回了。
他想跟我一起見一見太陽,跟我說兩句心裡話。
我已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了,還是勉強笑著道,好!
院子裡白雪皚皚,我給他罩了一件披風套在身上。
然後扶著他坐在院子裡的長條石凳上。
他道,子潤,朕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便是娶了你做皇后。朕對不起你,把咱們的女兒嫁到了漠北。
我把臉埋在他懷裡泣不成聲著。聽他接著道,你不知道,朕這一輩子,真的很苦。朕的生母只是一個宮女,哪怕後來太后養了朕,父皇還是不喜歡朕,他不讓朕進上書房,又嫌棄朕木訥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