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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辦?”庭煙著急呼喊。
外面沒了聲音。
許久,過了許久。
傳來魏春山憤怒的聲音:“老子就算挖開這座山,也要把你給挖出來!”
多謝你魏叔,多謝你。
我又欠你一個人情。
外面的聲音漸漸小了,聽著好似魏春山與他的手下人商量,如何開山挖掘。
能出去麼?真的能麼?
就在此時,只見頭頂垂下來個繩子,繩子低端做成了網狀,套著個小碗。
“阿姐,我是月牙兒。”
月牙兒甜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給你吊下來一碗烏雞粥,最是能補氣益血。”
月牙兒的聲音有些哽咽,聽出來了,她是在極力抑制難過,笑道:“別怕,那會兒魏將軍打了好些狐狸、兔子,貞娘把皮子上的絨毛拔下來,給你做個棉衣綿褲,又輕薄又暖。”
“好。”
庭煙亦忍住不哭出身,偷偷掉淚。
她接過吊下來的粥,強迫自己吃,吃吐後,接著吃。
好在頭頂開了個洞,王陵也大,墓室里的煙還能散出去些,否則真要被嗆死了。
不怕了,她一定能得救。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數數吧,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
今天下雨了,頭頂全是泥土的腥味兒。
庭煙穿著貞前不久做的小襖子,蜷縮在棺材裡,這裡頭會暖和些。
她仰頭往上看,洞口火光閃閃,阿娘就睡在上面,隱隱傳來阿娘夢魘了的聲音,說的全都是煙煙。
這些天,阿娘幾乎寸步不離。
就守在外面,時時刻刻和她說話,生怕她身子受不住,或者做什麼傻事。
聽阿娘說,公子詢和孤雲寄的鐵騎勢如破竹,一路打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因為他們師出有名,是打著衛氏的旗號來討逆,加之孤雲寄手底下的道士們又是派糧又是派錢,收買了不少人心。其實孤雲寄的勢力本就在最底層,沿途不斷有百姓加入義軍,也是正常。
就快打到王城了。
起先,魏叔還擔心班燁會來下黑手,頭些日子他讓手底下人去挖上,他守在洞口。
後面,就不用了。
因為班燁現在四面楚歌,王城不斷有貴族權臣逃出去,背叛他。他每日家焦頭爛額,顧不上別的事。
是啊。
陵墓他根本不用考慮,因為他的小姑娘必死無疑啊。
即便魏叔和阿娘他們沒有說,她也能知道。
墓室越來越陰冷,王陵每日都在下沉,他們根本來不及挖掘,只能換著人,日日夜夜不停地挖。
前不久有個侍衛低聲說了句實話,以為她聽不見,呵,她練過心經,細弱蚊音的聲也能聽見。
那個侍衛勸魏叔:何苦呢?靠咱們這麼些人根本挖不出來。將軍您當初給朝廷告了假,對外宣稱臥病在床,喬裝偷偷潛入燕國。如今公子詢病危,孤雲寄坐大,等孤雲寄打來,頭一個就光明正大地殺了你。算了吧,那女子就是個紅顏禍水,害得多少男人為她痛苦,燒死的兄弟不算,前些日子連陰雨,山體坍塌,稀泥里埋進去多少人,石頭又砸死多少。您難道沒瞧見那個叫唐林的少年郎,沒日沒夜地挖,手指頭都斷了三根麼?
後面,她聽見阿娘撲通一聲跪倒,以頭砸地,壓著聲音哀求:將軍好歹救救她,她,她自小命苦,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遇到了將軍這樣的好人。賤妾不敢求將軍捨命將她挖出來,只,只求您千萬守住了,莫要讓姓班的那惡鬼殺了我兒。等孤雲寄大軍來了,千軍萬馬來挖,定能將我兒挖出來。妾身命不值錢,但將軍只要答應妾身,妾身甘願立馬死在您面前,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這世上,最關心疼愛她的,果然只有阿娘。
雖說外面有阿娘、月牙兒和魏叔這麼多人在,可在這陰冷黑暗的地方待久了,人難免會暴躁、焦慮以及絕望。
“魏叔,你在麼?”
庭煙站在洞口下方,手伸出來,接著雨珠子,涼涼的。
“莫要怕。”
魏春山沉厚的聲音傳來:“我找了個能觀星識穴的方士,他說在山側邊還有個生門,我雇了好多人,再加上從豫州帶來的親信,一定能把你救出來。”
“你怎麼不說話?”
魏春山聽不見回應。焦急不已。
“沒有,我很好。”
庭煙忙回復。
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感激的話。
為了一個‘往事如煙’的承諾,他真敢深入虎穴,來危如累卵的燕國救她,還折損了這麼多兄弟。
想想當初她還是紅豆的時候,第一次見到魏春山,心裡就開始想著算計利用他。
為什麼?
魏春山是梁國的皇親國戚,手握豫州重兵,人品不錯,在這亂世里是個難得的正人君子,是個能倚靠的大樹。
到後來,紅豆沉睡了,庭煙醒了。
柔弱的她潛意識裡對這位大個子魏叔極依賴信任,甚至大著膽子,折了梅花求親,說服自己傾心魏叔,讓大哥哥孤雲寄信以為真,在梁國使了手段,把她賜婚給魏叔。
他是大丈夫,一諾千金。
她是小人,從見面開始,每句話,每個眼神,每個笑都在算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