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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麼嬌弱。」玉珠坐到地上,隔著籠子,與男人背靠著背,她掃了眼不遠處走來走去的衛軍,翻了個白眼,不滿地小聲抱怨:「干麽派這麼多人,一個勁兒在人眼前晃,真真是煩。」
十三咳嗽了幾聲,溫聲笑:「估計怕我跑了吧。」
玉珠心裡悶悶的,這兩日發生了太多的事,逃亡、目睹殺人、十三重傷、連累主持……一樁樁一件件好像石頭,壓了下來,她一直強撐著,如今乍平靜下來,回到他身側,那種恐懼再次席捲而來,她怕十三擔心,沒敢哭出聲,只能默默流淚,如此才能稍稍紓解些。
吳十三也不太好受,暗暗揣摩師父方才所說的魏王主僕的對話。
想必那道所謂的天雷,是崔公公安排的罷。魏王出身行伍,最是重視同袍之情,真是應了那句人為財死的話,崔鎖兒這老貨居然敢燒了供奉魏王兄弟摯友的英武閣!
哎,崔鎖兒拐彎抹角地引導多疑迷信的魏王去聯想,幾乎要蓋棺定論玉珠是紅顏禍水,眼看著就要釋放他倆了,沒想到被師父給……
吳十三輕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師父的恩情他下輩子都報不完,怎能抱怨?如今能萬分確定的是,玉珠這個禍水以後肯定不會被魏王糾纏了,至於他,權當是償還從前的孽債,由著李梧這狗日的反覆折磨吧。
死他是不怕的,就是怕以後再也見不到玉珠了。
想到此,吳十三也落淚了,他怕玉珠擔心,強壓制住悲痛的情緒,用手肘輕捅了下她的腰,笑著問:「你說我這次要是被魏王給整死了,你可怎麼辦?」
玉珠現在最聽不得一個死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陰陽怪氣道:「還能怎麼辦?另外找個小白臉唄。」
吳十三立馬轉過身,急眼了:「你敢!」
轉而,男人神色黯然,苦笑:「要找,就找個好的,你性子太直,找個老實憨厚的,能包容你,兩個人不管做什麼事,有商有量的,一年祭拜我一次就夠了,多了怕你相公介意……」
玉珠越聽越難受,哽咽著啐:「不,我才不嫁人,我脾氣太差了,嫁給誰是禍害人家,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吳十三打趣:「你還知道你脾氣臭。」
玉珠撇撇嘴:「原來你早都對我心懷不滿了。」
「我哪兒敢啊。」
吳十三抹了把臉上的淚,揉了揉發酸的鼻子,仰頭看漫天的星星,笑著問:「珠,我沒有家人,你能給我說一說有親人是什麼樣的麼?」
玉珠淚如雨下,聲音有些微顫,「就……很安心,在外面受了委屈,有個地方能讓你去哭、去撒嬌,說話不用顧忌,不論什麼時候,總有口熱乎飯備著,再好的朋友都會有散的那日,可家人不會,永遠在那裡護著你、陪著你走完這短暫又漫長的一生。」
「真好。」吳十三這麼多年來飄蕩,難得心裡平靜,柔聲問:「我已經知道你、福伯和璃心妹妹了,那你哥哥又是怎樣的人?好相處麼?」
玉珠笑道:「第一次見他的人,可能會覺得他很怪,特別固執,總板著張臉,可是處的日子久了,就會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特別有擔當,而且也潔身自好,他對嫂子很體貼的,外頭那些嘴碎的婆娘們談論是非,說我哥長得俊,又是個秀才,嫂子家世相貌都平平,認的字一隻手都能數的來,和我哥一點都不相配,還真有人給我哥說親,勸他再娶個平妻,也有同窗給他送小妾侍女,都被我哥拒絕了,他兇巴巴地說妻子賢惠善良,你們干麽要挑撥人家夫妻關係?他從沒看不起嫂子,等晚上孩子們睡了,他就教嫂子寫字,天氣好的時候,還會帶嫂子出去遊山玩水。」
說到這兒,玉珠打了個哈切,困得眼皮打架,「對了,我哥特別喜歡貓,那種通身雪白的波斯貓、花狸貓、黃貓都有,他常常為了貓,陪著笑臉去跟肉鋪的掌柜討碎肉,還有,我家隔壁住的韋舉人和我哥是好友,可是有一次,韋舉人家養的狗咬了我哥的貓,我哥就偷偷用棍子把韋家的狗打了一頓,這可遭了,韋舉人立馬來我家理論,兩個人頓時吵了起來,當即絕交,足足有一年都沒說過話,後面還是經人從中調節,這才和好的……」
吳十三莞爾,「那我到時候去你家,旁的禮物不用帶了,給貓兒們買上幾條肥魚,你哥肯定高興。」
見玉珠沒搭話,吳十三忙扭頭看去,發現她竟坐著睡著了,頭歪在自己的肩膀上,長睫毛上還帶著小小的淚珠,安靜美好的像夜晚幽幽綻放的曇花。
吳十三吃力地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胳膊伸出去,給她蓋在身上,就在此時,他發現遠處有個巡守的侍衛在偷偷看玉珠。
吳十三從地上撿了塊石頭,兩指夾著彈出去,恰好砸在那侍衛的腦門上,男人虎著臉,低聲喝了句:「滾,我老婆是你這淫棍能看的?再看外公就挖了你的眼!」
這一晚,玉珠睡得並不好,稍有個風吹草動,就被驚醒,即便是睡著,夢裡也都是打打殺殺的事,殺手的頭滴溜溜從樓梯上滾下來、戚銀環披散著頭髮,掐住她脖子,弄得她呼吸不上來……
正胡亂做著噩夢,玉珠忽然察覺到有人推她,她揉了下酸脹的眼,剛睜開,就看見面前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她嚇得噯呦呼了聲,定睛一看,原來是崔鎖兒,她急忙朝四周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