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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少年時為了考取功名疏於對妻兒的陪伴,因此秋夫人早逝後抱憾終身。
第二個便是中年時官職低微,因此才叫奸人肆意欺壓,讓女兒深陷險境。
好在如今苦盡甘來。
他拭去眼角的淚水:「如今,再不會有人平白要你的性命。」
秋儀沒有提及太多,反而開口詢問:
「父親還記得當年的張家嗎?」
秋父怔愣一瞬,又是眼眶一紅。
當年他費盡心機保下了張家,卻沒想到最後還是讓老友死於非命,只剩下兩個孩子不知所蹤。
老人猶豫一下,眼中帶著微微的希冀:「你……這些年見過他們?」
秋儀本想說些什麼,但是對上父親的神情時鼻尖一酸。
她垂下眼,硬撐著勾了下唇角。
「是,我見過他們。」
「張宛平在江南找了個好人家,張宛其跟著姐夫做些買賣。」
秋父的淚一瞬間落了下來。
「好好好,總算這吃人的世道做了些好事。」
他說:「我總惦記著,那么小的孩子得吃多少苦啊……」
秋儀的眼眶也紅了。
她說:「是呀,苦盡甘來了。」
勤政殿,
天光透了進來,有人的睫毛顫動一下。
第92章
夏天走到的末尾。
樹上的蟬鬼歪歪斜斜地好像已經要掉了下來。
京中一派祥和熱鬧,朝中也鮮少如此齊全。年輕的君王或許仍能看出些許病容,但是單看他走上御座時腳下沉穩的樣子,朝臣的心中都送了一口氣。
陛下暑熱攻心染了急病,如今天氣涼下來也就漸漸好轉。
寧同河拱手立在下頭,廣袖寬寬迎風而動,雖在動處卻萬分安靜。
王太傅告老寧家獨大,寧同河當然知曉木秀於林的終局,因此一直默不作聲。
國寺鐘聲鳴了五下,二十四禮官一次列開傳唱。
本朝的皇帝大病初癒的好日子,也是第一艘齊國商船入水出海的日子。
少府卿秋翰躬身上前,拜別帝王。
齊塢生居高臨下眼神中卻都是平靜,帝王微微抬手令臣子平身。賜下寶印、寶帶,攜天子令出海同諸國往來。
清俊的官員此刻意氣風發,雖然前路亦並非全然明晰,但是心中所擔憂之事已經悉數圓滿。
當年站於東街巷口指著那百年梨花許下的誓言,如今也到了實現的機會。
「願做梨花,芳香潔白。」
是國之忠臣,民之良臣。
兜兜轉轉兩朝帝王,去過宗人府、掌過戶部令,卻最終在少府卿的位置上做出了一番功績。
「此去海外,必珍重自身、揚我大齊國威。」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滿朝文武依次叩拜,站於文臣身側的一列是新科選中的女官。
平亂黨、定西北。
開女官科舉,建出海船舶。
輕徭薄賦休養生息。
一切塵埃落定,臣民無不拜服。
少年帝王的名字會記入史冊,千古流芳。而昔日沉疴已經不足為詬病。
遠處禮炮鐘聲響起,連成片的紅色官服和天邊初生的日頭交相輝映,紅的像燒的熾烈的火焰。
下了朝,
內務府的太監總管慌裡慌張地候在宮中的長街上。
如今叛匪平定,前朝也安穩下來。皇上總得將心思分出一點來選秀吧…
他心中沒底,
皇嗣乃是國本大事。
君王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先帝這個年紀都已經有了前朝的那位太子。不說三宮六院,身邊有幾個體己可心的照顧著也是好的?
——總在勤政殿歇著算什麼事呀。
他盤算著,手中的汗幾乎侵染了整根拂塵,左思右想也不知如何開這個口。
可誰知這滿朝文武走了大半,他也沒見到陛下的車駕向勤政殿走。
於是這個太監乾脆想壯著膽子,往宮門口去。
如此便見到了正要下朝的朝雲行。
「誒呦,朝將軍……」
他老遠喊了這麼一聲,朝雲行瞬間停下腳步回頭看去。看見來人,他笑了下:「蘇公公這是什麼事,大清早的勞煩您跑這麼一趟。」
有些胖的太監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不明所以地問到:「將軍,恕奴才多嘴問一句。奴才這也是實在沒什麼別的辦法了……」
西北將軍伸手打斷:「蘇公公直言便是。」
「陛下這是上哪兒去了?可讓奴才好找。」
朝雲行微微一愣,垂眼回覆:「陛下去京郊了。」
蘇公公看著朝雲行的背影,八桿子摸不著頭腦。
這京郊偏僻荒蕪的地方……能有什麼?
山中小徑清幽,絲毫不見暑熱。
馬車的軲轆連著轉了許久,終於穩穩停下。
駕車的人似乎擔心地上怪石嶙峋於是伸了手去想扶著車中的人,可是那尊貴之軀卻毫不在意地輕巧落下。
青年帝王身姿挺拔、丰神俊朗,只是分明瞧著有些無措。
太醫本想讓陛下在勤政殿多休息幾日,徐啟夏卻說什麼也不肯幫著勸諫了。只因這位總領太監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對陛下有多麼重要。
面前的小院古樸典雅,一排長階走上去就是斑駁的院門。
戰場上殺伐果決的帝王難得有些緊張,心從未跳的這樣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