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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琮沉沉地笑,他在她頭頂嘆息:“夫人在這種時候,還要忙於盤問這些嗎?”

  他俯身,感受著對方驟然的緊繃,貼著耳廓輕聲問詢:“不問點別的?”

  泠琅側過臉,咬上他頜角:“我該問什麼?”

  “比如問一問,這些日子我有多想念你?”

  “我不問也知道——”

  話語揉碎在驟然加深的愉悅之中,他們彼此質問,爭搶著證明誰的話更真,不甘示弱地留下痕跡,毫不吝嗇地傾吐最凌亂的話語。

  “我想得要命,類似現在這種時候。”

  “可我給你寫信,你從來不回。”

  “是我不回嗎?泠琅,你的行蹤我半點都不知道,你是存心的。”

  “我就是存心,想看看無拘無束的江舵主,在西京究竟能不能老實等著我回來。”

  “那夫人現在滿意了嗎?”

  “嗯……還差一點吧……”

  “差哪裡?這裡?”

  兩個人在消磨了彼此所有精力後昏沉睡去,泠琅其間醒來一次,支起身望了望天色,聽了聽雨聲。

  一隻手繞上她光潔的肩,沙啞的聲嗓響起:“雨停了?”

  “還沒。”

  “那就還早。”

  雨未停,夜好像就過不盡。他們理所當然地消磨了整場暴雨,好像天底下再沒比這更需要用心的事。

  最後,滿地碎紅的濕潤庭院中,少女回身望向廊前微笑著的青年,問:“我聽人說,涇川侯夫婦離京了。”

  江琮溫聲道:“他們年初離開的,花了點工夫,繞過了聖上的耳目。”

  “那你?”

  “二殿下需要助力,況且,我要留在這裡等你。”

  泠琅忍不住笑了,她話鋒一轉:“你之前說要送我的東西是什麼?”

  江琮微微一頓:“這個……還未準備好。”

  “嗯?”

  “它比我想得要麻煩一些,若晚兩個月,或許已經做成了。”

  “你在埋怨我回來得太早了?”

  “怎麼會。”

  泠琅盯了他片刻,看著對方面上始終從容的清淺笑意,終於哼了一聲,道:“我已經猜出了那是什麼。”

  江琮並不意外:“夫人神機妙算。”

  泠琅走到他跟前:“是一柄刀。”

  她眯起眼,篤定道:“一柄為我而造的刀。”

  江琮輕輕地笑,他執起泠琅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

  “是你的刀,因你而生,因你揚名的刀,”他慢慢地說,“泠琅,當時我就說,你擁有的東西會越來越多。”

  “不是哪位留給你的,也不是繼承於誰的,你那時候羨慕旁人的故事和人生。所以我想,你需要一柄只屬於你的刀。”

  輕薄晨風中,他們靜靜地對視,言語忽然失了效用,只需這樣靜默的眼神,便能訴說所有。

  泠琅忽然想嘆氣,她低聲道:“進京之前,我見到了我父親。”

  “他現在如何?”

  “還算好,只是……我告訴了他一些事情,他好像瞬間便徹底失去了鬥志,留下青雲令後,便消失了。”

  “那我現在該尊稱夫人一聲會主?”

  “你怎麼先不好奇我告訴了他什麼?”

  “因為我猜到,那事關你的母親。”

  “沒錯,我找到了當初她生養我的村落,那裡太遠太偏僻,花了我很多功夫,在那裡,我得到了她留給我的一些信件。”

  “那些信為何之前沒被秦會主知曉?”

  “因為那是母親囑託村民,只留給她的孩子看的,不要交給任何人。”

  而信上的內容,泠琅又用了很長時間才徹底消化,在那一行行字句中,她徹底知道了那個名字和秋天有關的女人。

  青雲會,從來不是平步青雲的野心,而是青天流雲般的逍遙自在,廣闊無邊。

  天下有那麼一群能人異士,渴望在河清海晏之後,建立一個不因懷璧而有罪的人間。

  這塊壁玉可以是一本劍譜,一柄寶劍,一樁舊事。江湖紛紛擾擾,好像事事痛快,一切不過碗口大小的疤,但它原本可以不這樣。

  李若秋年幼時目睹了父母因搶奪珍寶而死的慘狀,在爭奪與傾碾之間,人命好似一粒草芥,她渴望有新的秩序可以改變這一切。

  朝廷管不了的,就由青雲會來管,廟堂觸及不到的,就由青雲會來把持尺度與正義。

  她是刀祖的徒弟,有名頭,有武功,有能叫眾人信服與追隨的本事。一切如火如荼地展開,在這個過程里,她還收穫了一段志趣相投的愛情。

  然而,命運從不吝嗇它的獠牙,戀人的某些行為讓她不安,朋友背叛後抽身,讓她猝不及防,而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聽信了流言,認定她被歹人所惑。

  陰差陽錯,他以為那個臃腫遲鈍的身影是秦浮山,實際上卻是懷抱著嬰兒,無法躲開那一刀的她。

  一個年輕的生命消逝了,連帶著她未能完成的夢想。

  她死的時候太早,名字很快便被人忽略,像從沒來過這片天地,半點餘音都未曾留下。

  泠琅卻知道,那些和執願有關的字眼,如今穿越了時空距離,在另一顆年輕的心上迴響。

  她同她的母親一樣,熱愛這片自由廣闊的天地,憎恨某些野蠻骯髒的時刻,她將行進在同一條路上,抵達前人未能見到的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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