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無論如何也要護好黎霜。無論如何。”

  而這次,京中形勢剛剛平復,老將軍便來信讓黎霜回京,其背後到底是老將軍的意思還是新帝的意思……

  再則。

  司馬揚登基,將軍府榮寵盛極,黎霜獨自守住了塞北邊城,大晉最驍勇的長風營將士們均是對她忠心耿耿,千古帝王,向來狡兔死走狗烹。黎霜這次回京,這軍權……

  秦瀾心頭思慮萬千,而在他沉凝之時,黎霜已經寫好了一封書信,遞給秦瀾:“我身體抱恙,短時間內無法從塞北啟程回京,秦瀾,這封信你便幫我帶回京城吧,新帝也勞煩你幫我代為叩見。”

  秦瀾接過信,哭笑不得。

  沒想到黎霜竟然拒絕得這麼果決gān脆,而且這跑回京城註定遭將軍數落、帝王冷眼的苦差事,卻落在了他頭上。不過……也確實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去了。

  他是黎霜的親衛長,也是她手下官階最高的副將,黎霜不回去,他定是首當其衝。

  “末將領命。”秦瀾抱拳,遲疑了片刻,終究憂心的說出了口,“只是將軍,而今新帝登基,將軍府榮寵極盛,這長風營中……”

  “我知道你的擔憂。”黎霜笑了笑,“都寫在信里呢。我只是不想回京,不是不願意jiāo權。”

  秦瀾不禁抬頭望了眼黎霜,她什麼都明白,她只是怕一回京,就再也沒辦法離開了,因為,她現在面對的,畢竟是一個掌握絕對權力的帝王。

  秦瀾出了營帳,開始jiāo接自己手上的事qíng,準備隔日啟程回京。

  而快到傍晚的時候,又是一道消息傳來,黎霜適時正在營中用膳,外面倏爾起了一陣喧譁,她出營去看,但見軍士們圍著一匹慢慢往前踱著步子的馬。

  馬兒喘著粗氣,呼吸在依舊寒涼的傍晚噴出了一團團的熱氣,而馬背上的傳信人,死沉沉的趴在馬背上,臉埋在鬃毛里讓人看不清楚,但是他手上卻在一滴滴的往下落著血。更仔細一抽,他手背上的經脈都是烏黑的顏色,那滴落的血也是如泥漿一般的黑。

  看起來詭異至極。

  “這是誰?”黎霜皺眉詢問,旁邊有將士大著膽子,拉住了馬韁,馬兒頓住腳步,馬背上的人便毫無知覺的從馬背上摔落下來。

  被血凝成一股股的頭髮胡亂搭在他的臉上,但這並不妨礙眾人看清他的面容,烏青的唇,睜得大大的眼,氣息還在,只是萬分孱弱。

  “常萬山!”黎霜認了出來。三月前她昏迷初醒,秦瀾著曾經是江湖人士的常萬山前去查探那黑甲神秘人的消息,這三月來常萬山音信全無,黎霜本以為……

  結果,他竟然回了來。

  “常將軍?為何會如此……”旁邊也有人喊道,“軍醫!快叫軍醫!”

  常萬山盯著黎霜,幾乎用了最後的力氣,抬起了手來,他手中死死握著一張皺巴巴的信,信上沾了他烏黑的血,沒人敢接。

  黎霜心急推開擋在面前的軍士,伸手接過了她這親衛幾乎是用xing命換來的紙。

  打開一看,信上寥寥八個字——

  南長山,五靈門,蠱宗。

  是那神秘人的消息!

  南長山,五靈門,黎霜對這江湖門派的名字曾有過耳聞,但聞這五靈門偏居南方大山之中,神秘至極,而門人卻不少,比起江湖門派,他們更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神秘部族。可因著他們太過閉塞,朝廷對這位於大晉最南方的門派並無了解,他們也從來沒鬧出什麼事兒來。

  於是朝廷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鮮少jiāo集。

  而便是這麼安靜神秘的門派,這次竟不惜用設計太子的手段,來抓走那神秘人……

  那神秘人……

  壓抑三月的那些紛雜qíng緒便被這不經意的一撥,拂走了風沙。

  那個在風雪山頭猝不及防的吻,還有溫泉池邊赤果相對的曖昧,以及救她與千軍萬馬中的懷抱,他們的對話,爭執,與敵對,甚至是他最後滴落在她臉上的眼淚,都在這一瞬間翻湧上了心頭。

  不是沒想過的,這三個月里黎霜不止一次想起過那個只在夜晚與月亮一起出現的男子。

  可是等待的消息一直未來,派出去的人也沒有查探到任何蛛絲馬跡。

  她終於不得不承認權利的手也有觸及不到的地方,她等了三月,以為這一生都再不可能等到她想要的消息了。可現在,這消息終於來了。

  黎霜收了信,壓下心頭思緒,半跪下身子,探了常萬山的脈:“你中毒了?”

  常萬山艱難搖頭:“蠱……將軍、不要……碰……屬下……”

  然而便在他說這話之時,黎霜觸碰著他手腕的那個地方,那些順延經絡而來的黑色印記卻像是怕了黎霜一樣,倏爾往旁邊一退,在黎霜觸碰到的地方,他的皮膚恢復了正常的顏色。

  黎霜見狀,眼睛微微一眯,手掌往前挪了一點,果然!那黑氣又是往後一退,避開了黎霜觸碰到的地方。

  “你傷重的地方在哪兒?”黎霜問他。

  常萬山咬著牙,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心……心口。”

  “你怕是要忍一下。”黎霜將手放在常萬山的心口處,只見常萬山倏爾雙目一瞠,大大張著嘴,一張臉毫無人色,似一時間痛得連喊也喊不出來了。

  而便在他渾身僵挺的這一瞬間,他胸膛倏爾一股,裡面像是有數條蟲子一樣,飛快的從他皮膚下面爬躥過去,湧上喉頭,常萬山往旁邊一側身“哇”的一口便吐出了一堆黑色的粘稠物。

  那粘稠物之中似有蟲子在竄動,眾人大驚,齊齊往後一退。蟲子卻似畏懼空氣似的,飛快的鑽進了土地里,消失了蹤影。

  常萬山吐了這一大口,粗粗喘了幾口氣,便似連喘氣的力氣也沒有了,整個人癱軟在地上,閉上了眼睛,氣若遊絲。

  軍醫便也這才推開眾人提著箱子跑了過來,他將常萬山人中一掐,扎了幾道針,隨即才拉了他的手給他把脈。

  “嘶……”軍醫困惑,“氣虛,並無什麼大傷,調理些時日,便能好。”

  眾人面面相覷:“軍醫,他這渾身血的,沒有傷?”

  “沒傷啊。”

  羅騰方才一直在旁邊盯著看,他摸了摸腦袋:“將軍給治好的?將軍你剛才那一手是什麼內力功法,能把他身體裡面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給bī出來。”

  黎霜聞言卻是靜默,任由軍士們將常萬山抬回了營帳內,黎霜只是看著自己的手不說話。

  她比誰都更清楚,她剛才根本就沒有用什麼內力。如果真如常萬山所說他中的是蠱,那就是證明那些蠱,都害怕她的氣息,怕得,連宿主的身體都不敢住了……

  她……

  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身體已經起了什麼變化了。

  ☆、第29章

  翌日清晨,天剛破曉便有軍士來與黎霜報,道是常萬山已經醒了,想要求見黎霜。

  黎霜一夜未成眠,握著染了常萬山黑色血液的紙張看了許久。明明這張紙上只有寥寥數字,但黎霜卻像是透過這難得的信息看到了那個被帶走的,正在千里之外的神秘人。也像是看見了那日倉皇一別時,他那雙腥紅的眼瞳……

  黎霜驚覺自己竟然對他有些想念……

  知道常萬山求見,黎霜立即起身便行至親衛營。

  見黎霜來到,親衛營中眾人皆是行禮相迎,常萬山yù要下chuáng,便被黎霜摁住了肩頭:“勿需多禮。”

  常萬山也並未過多禮數,開口便直言道:“將軍,你所要尋的那神秘人正在南長山五靈門中。”

  黎霜點頭:“紙條我已經看了。其中經過,你且細細與我說來。”

  常萬山眸色沉凝,扶住自己心口,qiáng自鎮定的神色之中有幾分驚魂未定:

  “三月前我跟隨那行人蹤跡,一路往南,一邊走一邊往鹿城傳信,直至南長山,我本yù停在南長山周圍勘探一番,著人往回傳信。哪曾想我那一路蹤跡,竟然都被那五靈門門主看穿,路上的信件未有一封送出。最後甚至被五靈門門主巫引所擒住……”

  常萬山扶住胸口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屬下慚愧,那巫引武功身法乃我所無法企及之高度,敗北之後,巫引未將我處死,反而將我關在南長山地牢之中……同那神秘的黑甲人一起。”

  黎霜聞言一怔:“為何將你同他關在一起?他……如何?”

  其實黎霜迫不及待的想問關於那人的更多細節,但在如此虛弱的常萬山面前,過多的表現自己的qíng緒,對於一個將軍來說,又是那麼的不適時宜。於是黎霜只得壓抑著qíng緒,靜待常萬山回答。

  “在黑暗的地牢里,光線太過微弱,我常常不辨事物,白天裡地牢一片安靜,我只記得在每個夜裡,有人執火把而來,那神秘人被套著脖子,四肢大開的被綁在牆上,他們每天都在他心口上劃一刀,我並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只是那神秘人……開始的幾天還能偶爾清醒的問我關於將軍的消息……”

  問她的消息?

  黎霜心頭一顫。

  他還記著她呢。

  “……後來,他便像是瘋癲了,整日如野shòu一般在地牢之中低嘯嗚咽,時而沉默,又時而咆哮,很是駭人。”

  黎霜眉頭微微一皺,心尖仿似卻有一絲遲鈍的痛感。

  “直至後來,那五靈門門主巫引來了地牢,看了那人好幾日,用了許多我也看不懂的法子,給他渾身放血,來回折騰,可卻讓那人越發bào戾,手臂粗的鐵鏈也掙斷了好幾次,我能感覺出,他很想離開地牢,拼命的想往外奔逃。”

  不知為何,聽著常萬山說著那人的事qíng,黎霜卻像是在腦海里也能看見他一樣,看得見他在黑暗之中的掙扎與痛喊,也能看見他咬碎牙忍住鑽骨劇痛的模樣。

  明明……常萬山並沒有說得那麼細,可在這一瞬間,黎霜卻像是能感同身受了。

  她微微閉上眼,心頭卻想到了那日鹿城煙花,熱鬧長街的角落巷子裡,那神秘人身上溫熱的溫暖,他眼眸中的澄澈與溫柔……

  他對她明明比chūn風拂面還要輕柔。

  “隨著時間過去,並不見那人有任何好轉,他就這麼一日比一日更加瘋狂,再後來,巫引便像是沒轍了,他隨口命人將我處置,道是留著我也無甚用處了。我猶記得他說了一句,玉蠶已經無法適應別的宿體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