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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意識伸手,要把他推開。程京聞動作卻比她更快。

  金屬貫穿血肉,拳頭撞擊骨骼。

  孟硯白被甩在牆上,滑下一道徹底昏迷的血痕。

  空氣里瀰漫的灰煙在電光火石的一瞬被振散。火舌舔舐門板,從暗室燒進主臥,吞沒那幅巨大的阿佛洛狄忒。

  杜窈只是愣愣地跪在原地。

  看程京聞腹上一柄雪亮的尖刀,掛滴粘稠的血。

  紅與白。

  刺眼。

  像彌天的火。

  鋪天蓋地地把她吞噬。

  作者有話說:

  第73章 做夢

  消毒水的氣味。

  呼吸, 有一種溺在泳池的窒息感,從鼻腔貫穿咽喉。

  渾身沉鬱。

  杜窈近乎掙扎地撐開了眼皮。頭頂,一盞青白的燈, 淡淡地攏在透明的罩面里。

  「……醒了?」

  視野變暗。

  往上,兩張略是陌生的面孔。從來雲淡風輕的眉眼, 少見的憔悴。

  「父親……母親。」

  遲一刻張口。聲音嘶啞, 粗鈍又陌生地從嗓子裡磨出。

  杜窈一愣。

  思緒空白。

  半晌, 掙扎地起身。手背細軟的針管一壓, 上撥, 開始回血。

  杜窈疼得倒吸一口氣。

  被婦人按回了病床上,「毛毛躁躁的……你躺了三天才醒, 現在又要幹什麼?」

  「程京聞……」

  杜窈提不起一點力氣,被推回枕頭裡。眼淚一盈,頃刻急得往下掉。

  「他、他呢……他怎麼樣了?」

  最後的記憶。

  火燒透了整間臥室。杜窈拖著程京聞,踉蹌地摔在門口。

  血浸透了杜窈的衣袖。

  她徒勞地去捂他的傷口。粘稠的血汩汩地往外流——杜窈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血。手掌都被泡濕,一種生命消逝的錯覺。

  直到電梯門開。

  她似乎看見了警察的制服, 看見他們抬起了程京聞。

  救護車聲, 滅火的水聲,嘈雜的交流聲匯集在耳膜里,世界呈現一派光怪陸離的場景與模糊撕扯。

  終於, 眼前一黑,徹底失去意識。

  「他沒事, 命硬。」杜漸成說,「從急救室出來, 比你還早一天醒。」

  「現在在哪裡?」

  「隔壁病房。」

  杜窈懸起的一顆心才落下。吸了吸鼻子, 由婦人給她把眼淚擦乾。

  「我想見他。」

  「你要怎麼見, 」婦人瞥一眼, 「推病床過去你們倆排排躺嗎?」

  「母親……」

  「杜窈,」婦人看她,戚戚一眼。半晌,「你能不能安分一些。有沒有想過,你死了——我和你父親要怎麼辦?我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就你這麼一個。是從我肚子裡出來,打小捧在手心裡養大的,不是沒有感情。你要報復我們——能別用這種方式嗎?」

  杜窈怔一下。

  十幾歲後,很少聽見他們這樣剖心肺地直言。於是,也惘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睜一雙眼睛看她。

  幾年來頭一回仔細地注視。

  才發現,常寧保養得宜的臉上也已經有了歲月的刻痕。眼角布幾道細細的紋路,正哀哀地下耷。大概以為,她還要頂撞。

  「你和他的事——才二十歲的小姑娘和一個男人私奔,你有想過我們嗎?」婦人深吸一口氣,「何況,我們也並非無情。你小時候與他相處得好,你父親見他在孤兒院可憐,才與程家說了一句,把他又放了出來——可早知道他把你害到這個地步……我們說什麼也不會這樣做。」

  杜窈便徹底愣在這一番話上。

  「原來是你們……」

  「不然你以為,程既秋的老婆憑什麼允許要小三的兒子來當替代品?」婦人冷笑,「才接回來幾月,她已經捺不住動手把人送走——程既秋也是個窩囊廢,想要兒子,又沒氣勢對她,任由擺布……」

  眼見語氣越烈。

  杜漸成起身,撫一下婦人的肩膀,「好了,常寧。讓小窈安心養傷,先不說這麼多——這是徐媽,給你請的護工。有需要,叫她就是。」

  他拉開門,邊上一位中年女人。灰白的髮髻油光水滑地挽在腦後,很和藹一副長相。

  杜窈乖順地點一下頭。

  再聽他們講了幾句,道別。躺在床上,聽門闔上的聲音,心裡與父母的結子解開大半,頓生一切塵埃落定之感。

  只是。

  還很想念程京聞。

  -

  於是趁護工小憩。

  傍晚,躡手躡腳地偷出了病房門。悄悄轉到隔壁,往裡看。

  一片黢黑。

  用小夜燈照亮,依舊能見很低。小心推開門,慢慢走到病床邊。

  沒有拉上窗簾。

  清寒的月色也應屋投來,勾勒一筆硬朗的側臉。

  程京聞正闔眼。

  大概失血過多,臉色蒼白。襯人似玉,少見的一些孱弱病氣。

  杜窈只才注視一眼。

  視線便模糊,被充沛的水汽盈上。劫後餘生的眼淚後知後覺地洶湧,抽噎兩聲,又怕吵醒他,憋回去,在胸腔里嗚咽。

  拿手背去蹭不可止的一片河流。

  抬開,撞上一雙灰藍色的眼。半眯,把屋外的月光也斂進眼底。

  挺無奈地伸起手。

  冰涼的指骨蹭過她溫軟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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