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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醫呢?」

  蹲在她手邊的人唇角開開合合半晌,最終只吐出這麼一句,也就是這句話出口,才像找回了神思,迅速起身的同時,朝著外面道:「傳太醫!你們都給朕——」

  她聲音扯得太高,幾乎破了音,話才到一半就被蘇明繡拉住了衣袖,溫溫吞吞地打斷了她:「你低頭。」

  蕭覓雲聽見外面慌亂的腳步聲,知道這些太醫早知道天子蒞臨的動靜,已經在這裡候著了,便順著她的聲音低下腦袋,而後就感覺對方的衣袖從自己的頭頂拂過,再抬頭時,見到一片嫩黃的牡丹花瓣夾在對方的指尖。

  「陛下特意從都城趕來,怎還給臣帶了見面禮?」

  蘇明繡促狹地打趣了她一句。

  但小皇帝卻沒有笑出來,只是看著那片牡丹花瓣不語。恰在此時,門外的太醫魚貫進入,等候在旁邊,被蕭覓雲勒令說明鎮北王如今的病情。

  話一出口,就有太醫用袖子在額頭抹汗,也不知是上午在外頭奔波的,還是被皇帝這個問題給嚇得。

  顯然面前的兩位主子他們都得罪不起。

  但有鎮北王在一旁,他們也不敢實話實說,只能挑著疫病的那些跟鎮北王類似的症狀往外倒,可惜剛說沒兩句,就被皇帝打斷。

  來的路上,小皇帝就聽著隨行的大夫說完了鼠疫的症狀,知道這病一旦感染,極其難治,尤其是重症,這些太醫說的都是重症。但重症發展到死亡不需多久,蘇明繡如何可能等到她來?

  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腦袋的。

  小皇帝冷笑一聲,提醒了在場的諸位太醫,蘇明繡在旁邊輕嘆了一口氣,在她發作之前,出聲道:「你們都退下吧。」

  蕭覓雲就轉頭去瞪她,見到她蒼白毫無血色的面容,忍了又忍,梗著喉嚨命令,「退下。」

  那些太醫這才往外出。

  等到屋裡只剩她們倆人,小皇帝環顧四周,看到這屋裡簡陋的桌椅。

  除了包上暖和的皮毛,這普通的、粗劣的做工,哪裡配得上鎮北王的身份?

  她看得心中發酸,眼睛也變得更酸,一句話哽咽了幾度,才質問出口,但早沒了面對其他人的天威,反倒像是在抱怨:「為何瞞我?」

  她只是傷心,卻並非失去理智,知道沒有蘇明繡的授意,這些太醫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欺上瞞下。

  蕭覓雲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她連知道真相的資格都沒有?

  蘇明繡還在斟酌字句,但蕭覓雲已經重新替她說出了答案,「因為不在意,所以無所謂,是這樣麼?」

  「蘇明繡,朕雖為天子,這胸膛里的一顆心,也是肉做的,也同其他凡人那般,有七情六慾,也會心痛的。」

  我知道。

  隨著她的每一個字落下,蘇明繡的心口感覺到的是同樣的疼痛,她甚至控制不住地又咳了出來,眼前有些發黑的時候,她努力平復下來,出聲道:「此地多有病疫,皇上萬金之軀,不該來這兒。」

  「請聖駕回都城。」

  她面上浮起病態的紅,還想給小皇帝安排離開這裡的軍隊護送,可是話還沒說出來,剛才指責她無情的人卻也打斷了她的話。

  「右相很久沒有抱朕了。」

  蕭覓雲沒在地上尋見那片被摘下的牡丹花瓣,只盯著蘇明繡半握的指尖,眼瞳里映出對方素白長指,還有那形銷骨立的骨相。

  她自顧自地往下接,「你再抱我一次,我就走。」

  已經學會如何當帝王的小姑娘,在這間又小又破的、還沒有日光照入的屋檐下,幾番失態,忘記如何自稱。

  世上最尊貴的人,在得不到的愛情面前,也同樣卑微如塵埃。

  坐在椅子上的人沒有動,並不張開懷抱,像是全然沒聽見她說的話。

  直到小皇帝陡然湊近,俯身而下時,陰影籠罩過來,讓蘇明繡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小姑娘長大了,高了不少。

  湊近的蕭覓雲只與她維持在這個距離,等了片刻,沒見她動作,便又咄咄逼人,「是不敢,還是不願?」

  蘇明繡沒有吭聲。

  蕭覓雲就得寸進尺地主動抱了上去,在擁抱抵達的一瞬間,蘇明繡忽然打了個寒顫。

  因為長期處於怕冷的狀態,如今被正常人的溫度一抱,便也覺得暖和。

  小皇帝抱著她,身軀慢慢往下滑,將腦袋貼在她的肩膀下,一路聽見她胸膛里的心跳聲,就在蘇明繡要推開她的時候,那雙清明的眼眸忽而往上一揚,由下而上地看進她的眼眸里。

  「右相的心跳好像快了。」

  「是病更重了麼?」

  蘇明繡垂眸看著她,過了會兒,忽然勾唇笑了出來。但是沒笑多久,就又抵不住地咳嗽,這次更猛烈了許多,嚇得蕭覓雲不斷地為她拍著背。

  直到看見她拿起帕子,抬手捂著唇,很快,那手帕的邊緣就被染成了紅色。

  可咳得快要沒命的人卻不如她那般緊張,擦去唇邊痕跡時,沒注意留下一線艷紅在下唇邊,如描摹的唇線,又像是山里最勾人的艷鬼,她笑著應:「是。」

  是病又重了,不是因為你靠近,才心跳加速。

  聽見她的話,蕭覓雲的眼睛暗淡了下來,盯著蘇明繡的唇看了許久,才慢慢地說,「蘇明繡,你不能這樣。」

  「如何面對以後,是朕要思索的事情,你只需回答愛或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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