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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多年的風雨都沒有吹散,洗淨這裡的血腥。

  原本生機勃勃,象徵著百年世家繁榮興盛的草木,巨樹都枯朽殆盡,有的在風雨中斷裂,融於泥濘,有的橫在路中央,被蟲蛀空。

  原本蒼翠的竹林,梅園,此刻只剩光禿禿的樹幹,陽光刺得若梨有些睜不看眼,而她的眼眶通紅,布著血絲。

  他們都不認得路,便在府邸里漫無目的地走。

  從本該賓客不絕,歡聲笑語,如今已是斷壁殘垣,灰塵如雪,蛛網遍布的廳堂,到曾住著性情迥異,卻都寧折不彎的楚氏子弟的後院。

  ……

  若梨和葉景昱都沒有哭。

  在正午時分,他們終於來到祠堂。

  推開門,裡面也是灰敗頹唐,冷風吹起灰塵和蛛網,卻沒有外面的陰森刺鼻味道。

  正中央供奉著的,從下而上三十幾尊牌位上,都蓋著一方白布。

  「打掃一下吧。」

  半晌,葉景昱開了口,沙啞的聲音在空蕩的祠堂內幽幽迴響,若梨的心,終於有了一絲尚且跳動的感覺,但每一下,都像是有錐子在狠狠地砸。

  疼得她幾欲昏厥。

  「好。」

  最後,她努力張開唇瓣,用盡全力,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

  甚至連指尖,都因此虛軟地顫抖。

  從懷中掏出帕子,若梨和裴嶼舟先將最下方,右側空著的那一塊位置擦淨,而後將母親與父親的牌位放了上去。

  他們四人用了近兩個時辰,方才將偌大的祠堂收拾妥當。

  雖然乾淨整潔許多,但牆上那些陳年累月的斑駁,裂痕,以及樑柱上的斷紋,仍昭示著無法復原的頹敗。

  風吹起牌位上蓋著的白布,若梨與葉景昱點上蠟燭後,一左一右,從上而下,將它們一一揭開。

  從先祖,到家人,看著這些曾為姜國殫精竭慮,卻平白蒙冤受屈,被蓋上二十餘年的名字,豆大的淚水終是從若梨鮮紅的眼眶中滾落。

  她與葉景昱最後跪倒在蒲團上,哭得不能自己。

  若梨原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可以面對這一切。

  可他們有何顏面做楚家的後人。

  便是斬斷家族所有生機的無恥罪名,他們都沒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討回來。

  -

  四人離開楚府時,太陽已然西歸,天邊倒映著如血的紅,瑰麗而壯闊。

  將各個門上貼的封條都撕去,痕跡擦拭乾淨,他們方才回到正門口。

  周遭依舊空空蕩蕩,只停著兩輛馬車。

  若梨輕輕抽/出被裴嶼舟緊握在掌心的手,聲音宛如被利器划過,嘶啞破損得厲害:「我想一個人待一段時間,好不好?」

  話音未落,她便被男人猛然抱進懷中,他的手臂繃得很緊,也很用力,像是要將她勒斷,若梨甚至疼得越發難以呼吸。

  只是她未發一言,纖細的手抬起,想要回抱住他,指尖最後卻還是蜷縮起來,緩緩垂落。

  她的面頰貼著他溫熱的胸膛,聽著那裡沉猛而越漸不穩的跳動,酸腫得厲害的眼眶又一次濕漉。

  「梨梨,跟我回去,我可以搬到——」

  「裴嶼舟,我求你……」求你不要再說,不要這樣。

  他很急切,又透著一絲讓若梨險些哭出聲的卑微渴求。

  在情緒失控前,她開口打斷了他。

  眼淚源源不斷地落下,打濕了男人胸前的衣襟。

  裴嶼舟,對不起,我很快就回來。

  你不要再這般,求你了。

  攬著她的臂膀僵住,噴灑在她頭頂的呼吸也驟然停頓。

  良久,裴嶼舟一點點鬆開她,溫熱的大手輕輕拂過她紅腫不已,眼淚盈盈的雙眸。

  他翕動著唇瓣,喉結滾動,不停地咽著那口上涌的甜腥,許久,才擠出一個字。

  「好。」

  再次咽了咽滿是血腥味的喉嚨,裴嶼舟又溫和地哄:「不要總哭,對眼睛不好。」

  「有什麼需要的,就寫下來貼在院裡的槐樹上。」

  「若想回來,我立刻去接你。」

  若梨不停點頭,緊咬著牙關,別過臉不敢再看。

  她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會將如此做的緣由告訴他。

  裴嶼舟將若梨送到馬車前,攬住她的腰將她小心地抱上去,她鑽進馬車後,他便緊盯著徐徐關上的車門。

  馬車行駛時,他幾乎是本能地向前追了幾步。

  眼看著它消失在落日的盡頭。

  手緊緊捂住心口,胸前的衣襟皺得不成樣子,男人的濃眉緊簇,向來筆挺的腰也彎了下來。

  氣海翻湧,內力險些在一瞬間失控,反噬。

  裴嶼舟生生吐出兩口血。

  倒下去前,口中來來回回地,只念著兩個字。

  梨梨。

  -

  若梨與葉景昱回來時皆是失魂落魄,傷痛至極,葉神醫捋著鬍鬚嘆氣,坐在院中給他們煎藥。

  當天晚上,他又背著一早準備好的藥箱以及一大包藥材,跟著阿七去國公府。

  裴嶼舟的症狀在葉神醫的預料之中。

  或者說這場病就是他的目的所在。

  平日裡護著他的強大內息,有時候也會變成要他命的利器。

  葉神醫先施針為裴嶼舟穩住心脈,引導內息盡數回歸氣海丹田,又盯著他喝完一大碗藥,方才開始叮囑阿七注意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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