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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放他們呢?”我道。

  “在城外一百里處等我們。”

  “出城嗎?”我問他。

  他搖搖頭。

  我笑了:“正合我意。”

  他卻冷道:“你別又下不了手。”

  我笑了笑。下不了手?慕容皝,你沒料到我們能逃脫吧?縱你皇宮層層守衛,可這世上有什麼銅牆鐵壁,又豈能抵擋我和霍揚聯手?

  霍揚道:“走吧。他今日會歇在沈胭脂房中。”我詫異道:“難道沈胭脂捨得?”

  他道:“按計劃,此時慕容皝應當已被下好藥,動彈不得。他手下的那兩名高手,也應當中了毒。”

  “如果沈胭脂不幫我們,幫慕容皝怎麼辦?”我道,那畢竟是她的夫君呀!

  霍揚頭也不抬:“林放說,那就一併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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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了,不見半點明月。土砌的一排排房屋,是黑色的,石板鋪就的街道,也是黑色的。萬家燈火中的土堇城,依然冰涼噬骨。

  入夜的王宮,守備依然森嚴,對我倆來說,卻如入無人之地。悄無聲息飛檐走壁,不出一炷香時間,便穿過了大半個宮廷。

  “沈胭脂的寢宮便在背後。”霍揚低聲道

  面前是極為開闊的空地,應是是宮內禁軍cao練場。cao練場背後是條走廊,走廊盡頭可見一個片房屋,隱隱有燈火——那自是沈胭脂的寢宮。

  然而周圍極靜——她作為慕容皝如今唯一的寵妃,宮殿周圍竟然是黯淡一片,沒有一個人。這自然是有問題的。我緊握帝流,霍揚輕輕冷笑道:“再不出來,我們可就殺到慕容皝跟前了!”

  黑夜中,幾抹黑色掠過。漸漸,越來越多。直到將我們團團包圍住。

  有些熟悉的感覺。那領頭的黑衣人輕聲道:“上次讓你們逃了。今日,便把命留在這裡吧。”

  土堇城外,木惲殺人陣!

  上次,我們差點被困在陣中出不來,還被奪走了萬年人參。今晚……

  我腦海中掠過林放冷漠神色——那是回到土堇城後,他查閱了兩天資料,又將那日木惲殺人陣法仔細畫了許多遍,最後細細與我和霍揚道來。他說:“日後遇不到他們,算他們運氣好;倘若遇到,便依照此法,將他們殺得一個不剩!”

  我回望面前cháo水般的黑衣人,手中帝流隱隱低鳴。殺了他們,仿佛是林放在同我說。

  六十五、今生(完結)

  這次破陣,並不需要很長時間。我和霍揚身手一向是極快的,更何況已知此陣的命門所在。所以當整個練武場躺滿了黑衣人,也不過過去了一小會兒。

  黑衣人首領在混戰中早已不知去向。只是除了黑衣人之外,這廝殺早已驚動了宮中侍衛。遠處迴廊轉角,已出現十幾個侍衛的身影。這樣下去肯定不行,我們必定陷入泥潭,不能抽身。

  我和霍揚對望一眼,霍揚道:“我留在這裡。”

  我點點頭道:“多謝!”他是把親手殺慕容皝的機會留給了我。

  我退後幾步,隱入練武場邊的黑暗中,疾疾掠行,悄無聲息的直撲練武場後的宮室。

  沈胭脂宮外,散布的鐵衛不少,比我們這一路過來的防衛都要森嚴。我小心翼翼閃過幾個鐵衛,又靜靜殺掉三個攔路人,沒讓他們發出半點聲響。

  終於尋到了沈胭脂房門外,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大約慕容皝沒料到我能走到這裡來。

  我貼在朱牆之下,青色窗欞透出燭光。只聽得一個男聲一字一頓的道:“沈、胭、脂!”正是慕容皝。

  “我沒什麼好說的,你殺了我吧。”沈胭脂聲音飽含憤怒。

  “殺你?”慕容皝大聲道,“你竟然一點不顧夫妻qíng分?不顧腹中孩子?”

  “慕容皝!你何苦還在我面前假仁假義?我原以為你qiáng迫清鴻嫁給慕容鎧,只是因為你不懂兒女感qíng,以為你心疼慕容鎧!可我萬沒料到這只不過是你的幌子,你真正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將林放他們拖延在這裡,卻派人到江東散播他們已經投奔燕國的謠言!你這是要置他們於死地呀!”

  我心裡一驚,原來這才是慕容皝的目的!

  卻聽慕容皝輕聲笑道:“胭脂,你還不明白麼?林放他們如若不能為我所用,那我也要晉國斷掉這隻臂膀!”

  沈胭脂道:“我只恨自己毒不死你!”

  “你死心吧!這輩子你都是我慕容氏的人!你以為我不知你今晚和林放他們的密謀麼?霍揚不是要過來嗎,你的宮外步下了木惲殺人陣,以他一人之力,絕活不過今夜。明日,戰清鴻就會嫁給鎧兒,我看林放有何力回天?我的人今日已經趕赴江東,賄賂朝臣,等林放回到江東後,迎接他們的將是朝廷的通緝追殺!”

  我一掌拍開殿門,殿門甩出去三丈多遠,我望見慕容皝猛然回頭望著我,臉上帶著無法置信的驚訝。而沈胭脂竟被鐵鏈縛在椅子上。

  “慕容皝,我來取你的命!”我低喝一聲,眼見慕容皝不躲不閃,反而朝沈胭脂撲過去——又玩這一套嗎?

  可他如何快得過我?我縱身掠過,抽出帝流,心如水,刀如水。水痕划過慕容皝胸口,我緩緩收刀。

  慕容皝悶哼一聲,倒退兩步,摔在地上,胸口鮮血猛烈噴she出來。我一刀劈開沈胭脂身上鎖鏈,頭也不回的走嚮慕容皝:“胭脂,我替你報仇!”

  我舉刀,地上的慕容皝趴在鮮血中,隱有起伏,尚未斷氣。

  我道:“慕容皝,你太自大了!我本不想殺你的。可你如今誣陷林放,我只能提你的頭回去,才能證明林放清白……”話未說完,雙臂卻是一麻,用盡全力帝流才未脫手。我第一個回應便是回身橫刀在胸,刀鋒划過,我聽到沈胭脂低呼一聲。

  血光從她胸口掠過,她雙手掉落一把細針,她的臉色淒迷苦楚,我大驚:“胭脂你做什麼?”我扔下帝流,上前扶住她搖搖yù墜的身體。

  “針上無毒……”她艱難道。

  我點點頭。你要做什麼,胭脂?

  她卻毅然推開我的手,一步步踉蹌走到慕容皝身旁。此時慕容皝已經翻轉身子看著我們,他血勢已緩,臉色卻是煞白,嘴唇顫動,眼見是活不久了。

  “慕容皝……”她背對著我,聲音柔媚得一如初見,那是qíng人的低語輕喃,“殺你的,只能是我。”

  “胭脂!”我大聲疾呼,卻見胭脂緩緩撲倒,倒在慕容皝身旁。我衝上前去,扳過她的身子,卻見她面色烏青,雙目緊閉。我顫抖著伸手到她鼻下,已然氣絕!

  胭脂自盡了。

  這個事實壓得我喘不過起來,好痛。

  而腳邊,胭脂死前割下的慕容皝的腦袋骨碌碌滾到我腳邊,面目猙獰,滿是血污。我的目的達到了。可是胭脂,我錯了嗎?如果我不來殺慕容皝,你是不是就不會死?還有腹中的孩子?

  門外的動靜越來越大,大約是侍衛越聚越多。我拾起帝流,雙手卻止不住顫抖。眼前不受控制的閃過明麗而溫暖的鮮活女子,在月光下柔聲對我說,說她要給他生下孩子,然後繼續她的江湖。胭脂教眾還很愛戴她,她不能拋棄他們。

  我心頭大慟,窗外什麼人在喊著我的名字,他破窗而入,一把拎起慕容皝的腦袋,抓住我就跑。一路踩著許多人的屍體,許多火光,許多飽含恨意的眼睛,在我眼前流光飛逝般掠過。

  我淚流滿面,幾乎哽咽。

  林放,林放,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我們走的這條路,原來是如此的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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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時分,我和霍揚趕到了城外百里一處密林。剛踏入一步,便有護衛攔住,一見是我們,大喜:“回來了!回來了!”

  霍揚拉著我往深處走,才走了幾步,便見林放立在那兒,灰白天色更襯得他白衣素顏,竟有幾分憔悴消瘦。他望見我們,蹙眉迎上來,一把抓住我的雙手。

  卻只是執手相看,默不作聲。

  “我沒事。”我道,才發現自己聲音哭啞了。

  他抬手,拂過我眼角,我才發現眼睛腫痛。

  “是我輕敵,才讓你落在慕容氏手中。”他凝眸望著我。

  “不,不是,”我頓了頓道,“胭脂死了。”

  他眉頭一緊,緊握我的雙手剎那一松,旋即復又握緊。半晌,他背過身去,我只聽到他一字一句的道:“我對不起胭脂。”

  我們皆是沉默。

  一旁霍揚道:“慕容皝已死,首級在此。我們須得快走。”

  林放點點頭,轉身過來,已是平靜神色:“多得你救出清鴻。”

  霍揚呵呵一笑:“多得慕容鎧那小子偷偷跑去看清鴻,我才找到藏清鴻的地方。”

  “那慕容鎧?”林放挑眉。

  霍揚看我一眼道:“我沒殺他。”

  林放點點頭:“他本就無辜。只是今後這血海深仇,必是後患無窮了。”

  我心中一顫,當時我一時心軟,可不正是如此!慕容鎧,慕容氏唯一的成年男子,毫無爭議的王位繼承人。

  他年輕健壯,文武雙全。早已不是當年的可愛單純少年。我腦海里浮現他昨晚模樣。他拿著那鑰匙,抬眸看著我的樣子,那眼神,不輸慕容皝,不輸林放。那瞬間yīn霾的眼神中飽含掠奪和占有的yù望。

  我覺得有些冷。

  霍揚終究沒忍住,道:“清鴻不讓我殺。”

  林放看我一眼,堅定的道:“無妨。我自會護你周全。”

  我們疾行數日,終於在三月初二踏入大晉境內。然而身後追兵卻早早收了,一路也算暢行無阻。甚至江東傳來消息,並未傳來林放叛變晉朝的謠言。

  “慕容鎧。”林放道。我想一定是他,放過了我們。大約在他心中,也不認同慕容皝的所作所為吧。我只願他一直保持這樣,不要變成跟慕容皝一樣的人。那對我大晉也是一件好事。

  然而我們離建康還有二百里時,卻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大將軍王敦,反了!

  王敦發檄文昭告天下,痛斥司馬氏種種污弊,而皇帝也下令,討伐王敦。王敦麾下五萬水師,自長江而下,直指建康。而各處王敦舊部,也揭旗響應,建康危急!而朝廷麾下四處兵力也是迅速集結,雙方對峙於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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