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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殷沉默了一下:「那你還把他看得挺透徹。」

  唐放:「並且很多時候,人追求的東西往往是事與願違的,你說你求過國公的位置嗎?我求過王爺的位置嗎?大哥……啊,大哥還真的求過皇帝的位置,哎,他不算,他是個狠人,說大嫂,大哥和我都是偏房的兒子,是庶子,所以大哥當初成親找正妻第一件事就是看人品,看她是不是可以疼愛他所有的孩子,大嫂的確做到了,把大哥所有孩子都視若己出,可是你若問大哥到底喜歡誰給他生的孩子,這不是一目了然嘛,他最喜歡大嫂給他生的孩子,嫡出的孩子,他那裡沒有母憑子貴,只有子憑母貴……所以這人間的事情啊,當真是讓人捉摸不明白。」

  就像是周殷,他好像從來沒有求過名利高位,他就是個對這些沒有什麼欲望的人,所以才可以平靜地待在高處,自如地使用權力,而不是被權力所困,說離開也就離開了。就像是大哥,他是個非常耐煩、非常不怕瑣碎麻煩的人,他什么小事都可以耐心細心地做,什麼調皮搗蛋的小孩兒都能包容,所以最後反而成了謀劃這人間最大宏圖之人。他們家當年混出溫飽之後,好像從來沒有說自己要什麼名利浮華,不得到就要困頓不已的。

  唐放仔細地想了想,嗯,的確是這樣的。

  周殷不解地看著他:「你怎麼對陳英的看法這麼多?」

  唐放:???

  周殷困惑:「大哥是不是私下裡對我的看法也這麼多?」

  唐放:???!!!

  周殷都要不理解了:陳英不就是和阿聘私下情投意合嗎?照應照應他就好了啊,子瑰怎麼能發出這麼多的感慨?連陳英怎麼想的都不放過?

  唐放將他的心裡話聽了個透透徹徹,忽然間瞪了周殷一眼,嗔道:「你煩不煩!」

  說著像是被人戳破了什麼,兩腿一夾直接騎馬就跑走了,馬蹄得得得地,叫人乾脆追不上,小孔捷在鏡子裡來回地顛簸,還挺不解地問:「其實陛下還是挺喜歡國公的吧?」

  唐放「唔」了一聲,挺不服氣地說:「但估計看他也頭疼!這次幸虧是跟我走了,不然回去大哥估計都不知道怎麼封賞他,繼續頭疼!」

  孔捷:「他會很捨不得你們的。」

  「嗯,知道。」唐放放緩了馬速,浩瀚的星朵下沉默了一霎:「可大哥總是要承擔某種東西的,他也不是承擔不起的人。」

  最後兩天的時候,因為找尋大魚無果,安平王覺得一定是因為現在是冬天,沙漠都凍上了的緣故,突發奇想說想去爬山,興許能看到什麼,孔捷不知道為什麼殿下對看魚這件事為什麼這麼執著,不是說極西之地嗎?咱們到時間能走到嗎?但他說都說了,國公沒有不許的,兩個人立刻轉道去爬山。

  不得不說有些時候孔捷是完全無法理解這倆人的,正常來說,人之將死大家都應該是很惶恐的,但是他們倆好像沒有凡人的那些困擾,他們擔心的事情和別人不一樣,追求的東西和別人也不一樣,問他們,他們說的確是要去極西之地的,但時間到了也不著急,好像倒在哪裡都可以,反正最後也能去。

  他們這個時候唯一還算靠譜的行為是囑咐小孔捷記好回去的路,包裹里還有信號彈,找不回去就放信號彈等著別人來找他。

  不知名的巍峨高山,爬山的時候天上忽然下起了雪。他們選了一條最險也最開闊的一條路,烈烈山風中,馬蹄一邊是峭壁,一邊是不見底的懸崖,山風撕開巨大的裂縫,從高山上從上往下俯視,只見腳下層巒疊嶂宛如白鯨奔湧入海,天地萬物皆入眼前。

  唐放迎著風雪而上,將自己的臉孔整個露出來,猛烈的狂風吹開他繡著牡丹的披風,忽然間,他回頭大喊一聲:「快!周殷,吟一首詩來!」

  鏡中的小孔捷被風雪吹得睜不開眼睛,大聲說:「國公還會吟詩?」

  「那當然!」

  唐放大聲地夸:「你沒聽過嗎?古往今來最牛的那批軍事家,都是愛寫詩吟詩的!」

  周殷失笑,風捲起他的白狐裘,滿漲的氣流將他淺青色衣襟都要吹開,他看著唐放的身影,舒展聲音:「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山風吼嘯。

  周殷:「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

  唐放的眼睛忽然驚喜地一亮,立刻接道:「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

  周殷:「故九萬里,則風斯在下矣,而後乃今培風。」

  唐放:「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雲,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雲氣,負青天,然後圖南,且適南冥也!」

  唐放忽然大笑起來,沒頭沒尾地對孔捷說了一句,「看到沒,國公越來越會說情話了。」孔捷不知他們為什麼要背莊子的這一篇,但是不知何時自己的情緒也跟著滿漲了起來,唐放悠遊自得地撥了一下馬頭,然後猛地勒緊轡頭,縱馬而上。

  他們沒有找到那些大魚,但是他們又好像找到了。在最後的一天的夜裡,他們爬到了山頂,上不去的時候,便把馬栓在山徑的樹上,然後徙步而登。唐放說:「如果明天還有命的話,他要看一看日出。」

  小孔捷沒有了鏡子,只能在心中問他:「真的有那些大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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