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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甯像是極輕地嘆息了一聲,「來便來罷,何故上得戰場?」

  「阿姐不必憂心。」禾錦垣不舍地鬆開抱她的手,輕描淡寫地解釋道,「我軍與乞顏氏合作,弟自知武藝不精,只是受命請來了援兵,絕無涉險之憂。」

  他嘴裡一筆帶過,眸色卻漸沉,耳邊似是又隱隱響起姒琹贇那日說的話。

  ——若是我當了皇帝,甯兒才會是這世上最尊貴的女子,母儀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說可對?

  錦甯將一切盡收眼底。

  當日被蘇赫巴魯幾人擄走時她便在《順文解字》中留下了暗示,引導姒琹贇只以為帶走她的人與蔣氏有關,亦或是她從對方的隻字片語中得出了蔣氏這個重要線索…最次也是將此與蔣氏扯上關係,從而順著這個蛛絲馬跡查出真相,促使兩方勾結達成協作。

  雖說之後的發展雖也大致算到,可不想生了禾錦垣這個異變,由禾錦垣去請蔣氏的人手來倒也確實可謂是最上之策,勝芳舜興可靠有餘而身份不足,其餘官僚地位尚可然而未必全然忠心入了他麾下……

  其實原本便是兩方早便商量好的事宜,可這時候為主為次要拎得清,若姒琹贇這邊不派個人過去領著又哪裡好看。

  再深些……便不知二人是做的是個什麼交易。

  錦甯細細推敲五分深淺便止步,左右不會威脅她的計劃。

  **

  回軍營的路上是姒琹贇駕馬載著她,無論是大珝將士還是乞顏氏的人馬來時皆是匆匆,又哪裡有閒情給她備上一輛馬車,二來自然也是不方便的。

  可姒琹贇與禾錦垣到底有心,又都是心細之人,還是特意弄來了一輛小馬車,雖不算華貴,卻也是不錯了,只是如今裡頭坐的不是錦甯,而是寶念。

  有錦甯當夜被擄走時的一席話,蒙古眾人自是不敢動寶念什麼的,可雖說能保她無性命之虞,旁的卻說不準了。連錦甯都險些被人侮辱,遑論區區是一個婢子的寶念呢。

  莫日根當初挾持錦甯時沒捎上寶念自然是因其不過一個小侍女,沒放在眼裡,後來蒙古皇宮整個亂了套也更沒人顧得上去殺死一個小小的婢女,寶念也因此留了一條命。只是她長著一張白淨秀麗的漂亮臉蛋,縱使在京城少說也是三流世家小姐的相貌氣度,這些時日淪為蒙古達官貴人的玩物…被救出時顯然不大好看。

  現下敵軍的兵器已被全權繳獲納入大珝軍隊手中,姒琹贇暫且派了伊得日布赫等百人兵駐紮監管,屆時不久便會有他們的人馬重新整頓整個蒙古國,自不是燒殺掠奪,而是將其歸順為大珝疆土。

  這可謂是真真正正地大捷,甚至幾乎不費一兵一卒,輕輕鬆鬆便將蒙古收入囊中,隊伍中的大珝士兵無不歡呼雀躍,激動地嚎叫呼喊口號。

  「——大珝!大珝!大珝!」

  「——忈王!忈王!忈王!」

  「王爺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身處這高亢驕昂隊伍中心的姒琹贇則沒有絲毫驚喜欣悅之意,他只是緊緊攬著懷中瘦弱的女人,幾乎將她的後背整個都貼在身上,才有一種實體帶來的溫暖感。

  「丞烜。」錦甯輕輕握住他時刻緊繃的手臂,輕拍了拍那冰涼的,堅硬的盔甲,「我很好。」

  他在顫抖。

  旁人看不出來,可在他懷中被他緊緊抱著,幾乎與他緊密貼合得沒有一絲縫隙的錦甯卻能清晰得感受到身後男人隔著護甲顫抖的身體。

  「我很好。」她又慢慢地重複了一遍,溫柔卻有力量的聲音像是在安撫,「丞烜,別這樣。」

  姒琹贇自接到她起便沒跟她開口說過一句話,沒有問候,沒有安慰,沒有寬撫,沒有解釋,甚至沒有一句「我來了」,亦或是喚她的名字。

  錦甯太清楚他的心情了,畢竟這是她一手釀成的、如她所願的結果。

  愧疚。

  人之初,性本善。人性之初是為善的,哪怕不是,在世間條條框框的道德倫理下,也被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分清了對錯、善惡,為人之綱常,人之根本。

  便是因此,人在做出「抱歉」的事或是旁人因自己做出的事令其感到「抱歉」後,才會情難自禁地激發出有悖良心善念與道德的虧心感,從而竭盡全力意圖去補救,這便是所謂的愧。

  這種出於人之本心的、控制不住的東西,才是最值得擁有,最輕易能掌控的。

  而對自己心愛的,深愛之人的愧疚,則是數以倍論。

  錦甯自然是早便瞅准了姒琹贇身上這個珍貴的東西,若不是深有自知之明,她甚至會願意動那更簡單的腦筋——捨命救人。

  可惜刀劍無眼,她沒那能力,也無法保證自己有那運道可以「恰到好處」地替姒琹贇擋上一槍半箭的同時還不微及性命,機緣巧合的事情,她從來不屑去嘗試,更遑論以命相搏,是以才動的這個歪腦筋。繁瑣是繁瑣了些,可麻煩歸麻煩,還能順帶解決她不知如何能將蔣氏往他面前引的心腹大患,一箭雙鵰。

  「愧疚於自己的過失而無法保護她」的自責痛苦和「不顧自己性命捨身救他」而帶來的感動愧赧相較,前者絲毫不遜。甚至因一個是「由於自己」的被害,一個是「為了自己」的主動……前者能更深,更長遠地掩埋在人心中,便如同一根扎在心頭的軟刺,被重新長出的血肉蓋住了,卻永遠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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