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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呼嘯,少年的發上覆著冰雪。他高舉著那抹明黃色,神情悲憤。

  即便他不是皇胄,也覺得心寒。

  方才的話沒有一個字是杜撰,而是賀峻修親筆所書。如果他沒有在此碰巧截了禁軍的小隊,那麼賀滄笙此刻面臨的是什麼,他不敢想。

  他最近都沒有得到沙依巴克的消息,但他知道該怎麼做。

  「眾軍聽令,」他放下手臂,站在千裏白雪飄颻中,字句鏗鏘道,「我乃玄疆王岑源崧之子,過去的罪過我獨擔,日後的坎坷我來平,只願河清海晏,萬民平安。如今宣順帝賀峻修無能無度,重新奸黨,以私害公。今我只願為楚王保駕護航,教日月換新!」

  此話既出,軍中將士一呼百應。這昏暗的天地讓他們沒有盼頭,他們向著沙依巴克城的方向跪地,那裡才有他們要追隨的人。

  禁軍副統領在雪地里掙刨,不知道是恐懼還是震驚多些。

  蘇屹站在月下,如星辰耀眼的眸中似乎能看到自己心上人的身姿。他低頭,繡春出鞘,冷芒既現,就是一定要見血的。

  禁軍副統領明白過來,悽厲的叫聲驀然哽在一半,喉嚨已被利刃劃開。蘇屹的刀尖直指賀字旌旗,鮮血悉數淋上去,像是祭奠。

  士兵牽出靖雪到蘇屹身邊,騎兵們已列隊跟隨。蘇屹在翻身上馬前彎腰抓了把雪抹了抹臉,被冰得打激靈,他和尤里瓦斯對壘了這段時日,說不疲憊那是假的。

  蘇屹將賀峻修的密旨揣進懷中,那裡還安穩地藏著賀滄笙的上一封家書。殿下的畫工不錯,上個月給他勾了呆團兒的樣子,下面還有一個墨跡踩成的小爪印兒,還真是呆團兒的。

  想到賀滄笙抱著呆團兒,假裝嫌棄又寵著的樣子,蘇屹心裡就酸甜得厲害。

  「我在,你在。」他看著天邊月,喃喃道,「你在,我也在。」

  然後他夾緊了靖雪,繡春驀然前指,道:「進庫洪山谷,直取尤里瓦斯的大營。」又在靖雪猛然向前的時候道:「今夜就是你死我活的時候。」

  快要天亮時沙依巴克城前的廝殺也沒有停,蒼穹的顏色是暗淡的藍,帶著空洞的寂靜籠罩著人間。

  賀滄笙出了城,寒夜停在亂軍後方。她背上負著賭勝,腰間佩寄岳,周圍層層近衛相護。

  自從她決意自立的那一刻開始,賭勝就沒有離開過身側。眾人想像中的立威和自得都沒有看到,殿下反而更加冰冷,時常獨自站在城頭或者坐在梅樹下,摩挲著她外祖父留下的刀。

  就是這樣的寂靜,反而更加讓人膽寒。

  賀滄笙今日沒有穿戴鐵甲,一身挑金線的袍很搶眼,頭上的金冠也是。她斜披著純黑的裘衣,端坐時消瘦的背脊筆直像是利刃。

  眼前的這一仗仿佛沒有盡頭,越來越多的西戎士兵從庫洪山腳下湧來,有的騎馬,有的就這樣狂奔。他們擁有鷹一樣的眼和豹一樣的腿腳,絲毫不懼賀滄笙穿著鐵甲的騎兵。

  他們像是不怕死,又或者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豁出去,總是他們像是人牆一樣帶著馬和長\槍,戰場上一片殘忍的混亂。

  這次西戎人的後方出現了投石機和長梯,這代表他們準備攻城。城牆上的溫緒之和扈紹陵讓人備好了弓\弩和火油,箭如雨下時讓斷送了很多遠處西戎人的命。

  洪達舉刀劈砍,被彎刀鐺的一聲攔住了。這人雙臂的力量很大,竟震得洪達連人帶馬退後兩步,他隨即旋過馬身,看清了面前的人。

  眼窩深邃琥珀色瞳的男人神情狠辣,招招取的都是要害。洪達喝聲,迎頭上去對戰。

  他不認識尤里瓦斯,但他看到了男人身後顯然不一般的騎兵。西戎人多用蠻力,很多時候衣服也不統一,可跟在這使用彎刀的男人身後的這些卻不一樣,他們穿著鎧甲,連豹紋皮氈的顏色都一樣。

  邊角聲起,這是來自賀滄笙的收兵信號。洪達是很遵軍令的人,離開勒馬回身,尤里瓦斯也沒有追趕。

  大雪白皚皚地壓下來,賀滄笙催馬向前,和尤里瓦斯面對面,形成雙方將領正面對壘之勢。

  她神情冷凝,看上去對西戎國大王子的出現非常安之若素,可握韁的手已被淺淺地出現了血痕。

  尤里瓦斯一行前來的方向是庫洪山,那本該是蘇屹的地盤。如今尤里瓦斯充滿殺氣地出現在她面前,她的阿屹不知所蹤。

  她頷首,下顎與頸間的風領一觸即分,道:「尤里瓦斯。」

  「楚王,賀滄笙。」尤里瓦斯握著彎刀,刀尖向下,血滴答地落在雪地上。他道:「我還從你的蘇屹那裡學到了你的另一個名字,賀懷歌。」

  「那不是我的另一個名字,」賀滄笙道,「那只是我的字。」

  「好吧,那麼,蘇屹叫了你的字,」尤里瓦斯笑起來,一字一頓道,「在他臨死之前。」

  賀滄笙在這句話里陡然懍身,她緊盯著尤里瓦斯,看著他從馬側的布袋裡取出了什麼東西,揚手扔過來。

  那東西滾動著,反出冷光,連著寒風一起奪人鼻息。賀滄笙忽然覺得渾身的傷口全部疼起來,她覺得有些不真實,可她忍不住想看,腦子都是最壞的畫面。

  一眼就夠了。

  半埋在雪地里的是蘇屹的頭盔。

  賀滄笙呼出的白霧擋了她猛地放鬆下來的眉眼,她記起蘇屹向東北方出發那一日兩人的分別。這的確是蘇屹的頭盔,是她親手為他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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