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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端一偏,橫穿過了扶松的左肩。就在這一刻,姜鴻軒的胸腹中驟然傳來劇痛。

  「你——!」

  他難以置信地睜大眼。

  扶鬆手里握著短劍,毫不留情地捅向了姜鴻軒。

  他的左肩在流血,神色變也未變,眼底卻有恨意迸發。

  ——是他害了沈家。

  他也恨。

  他沒有太多苦大仇深的背景,他只是一個僕人,是萬千流離失所百姓中的一個。但扶松知道,在自己年幼流落街頭時,是沈家收留了他。

  沈家從未拿他當外人,教他習武,教他禮儀,甚至還教他認字。

  這個仇,他也想報。

  「扶松!」

  看兩人相互退開,沈清容趕緊扶住他,替他壓住傷處。血從沈清容的指尖滲出,很快染透了袖口。扶松咳了一聲,語氣虛弱卻平靜,「我沒事的,少爺。」

  「你別說話,你......扶松!」

  眼看著他暈過去,沈清容連忙撕碎衣擺替他包紮傷處。姜鴻軒捂著胸腹跌在地上,邊咳嗽邊冷笑,「好一出主僕情深。」

  「你閉嘴!」

  沈清容最容不得別人傷害自己的朋友,提劍正欲殺了姜鴻軒,暗道中卻傳來蠻人的話音。

  「石門攻破了,快去幫殿下!」

  「裡面只有兩個人,逃不掉的。殺了沈賊,我們就能奪到軍械,北蠻一統有望了!」

  「殿下——!」

  那群蠻人竟先一步闖入暗道之中,擺出迎敵架勢。明晃晃的刀尖和弓箭蓄勢待發,齊齊指向沈清容。

  「放下劍,你們逃不掉了!」

  看沈清容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姜鴻軒任由鮮血滾出唇邊,不住長笑,「天鋒軍......哈哈哈,沒有軍械、人數凋敝還負隅頑抗的天鋒軍,和折了牙齒的老虎有什麼區別!」

  「沈清容,你明白了嗎?就算你今天殺了我,也敵不過這麼多蠻人,贏的人也終究是我!」

  「......為什麼?」

  沈清容的眼睛已被仇恨填滿,赤紅無比。他吸著冷氣,劍尖在發抖,「你的母妃,她也是大鄴人!」

  「哈哈哈哈哈......那又如何呢?」

  姜鴻軒欣賞著他眼中憤怒,享受著這人崩潰帶來的滿足與歡愉,「你以為我做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我自己嗎?」

  「我登基,是為了創造一個更美好的時代——一個天下一統、大鄴與北蠻和平共處的時代!可憐你們這些螻蟻的眼裡只有立場,壓根不能體會到我的苦心!」

  他又笑了許久,一邊笑一邊咳,到最後才擦去唇邊的血跡,稍微正色了些。

  「沈清容,你知道我這個蠻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嗎?」

  *

  時間倒退到三十五年前。

  寒蟬啼鳴,微風不止,這是個平平無奇的夏日。

  隨著孩童的啼哭,府中的寂靜被打破。接生的嬤嬤滿臉欣喜,「是個小少爺!」

  聚集在屋外的人齊齊鬆了口氣。可就在所有人都在祝賀之時,孟棠吟顫抖著抓住自己最信任的婢女,「你快......將最烈的毒呈來。」

  婢女大驚,「小姐您不可尋此短見啊!」

  「快些!」

  那婢女是孟棠吟出嫁之時,從孟家一併跟來的,這麼多年過去,私下裡仍喚她「小姐」,把她當做當年那個才華橫溢的少女。聽了孟棠吟的吩咐,她瞞著人快步取來了毒,等僕從都散後,孟棠吟割破孩子的指尖,滴血入毒中。

  ——毒沒有消。

  她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孟老爺曾任燕陽縣令,舉家遷於北疆,孟棠吟也因此愛上了一個蠻人。

  後來孟老爺升遷,又為了升職,將她嫁給了鴻熹做側妃。

  彼時鴻熹還是個寧王,她一腔才華備受冷落,心如死灰地居於府中,一晃便是三年。

  二人各奔東西,本該相安無事。

  直到北蠻朝貢之時,她在使團之中看見了熟悉的面容。

  ——他竟然是北蠻世子。

  那時北蠻內鬥紛繁,大鄴有意打壓北蠻,禮部官員對他們的態度並不好。眼瞧著兩方要擦出火花,孟棠吟念及舊情,幫了一把。

  由此死灰復燃,一發不可收拾。

  因她幫王府處理好了北蠻使團之事,鴻熹重新青睞起被冷落多年的她。

  於是北蠻世子走後,孟棠吟懷孕了。

  她很害怕。

  她也不清楚這個孩子是誰的。

  她知道大鄴皇室血脈極易辨認。最安全的辦法,是不動聲色毀掉這個孩子。

  誰能想到孟家陡生變故。

  她的父親和兄長,都跪著哭著求她保下這個孩子,起碼能讓寧王看在孩子的份上幫孟家一把。孟棠吟沒辦法,拿這個孩子下了賭。

  ——上天沒有眷顧,她滿盤皆輸。

  她去哀求一個交情深厚的醫者,醫者嘆道:「雖說血脈有異,但不到萬不得已,聖上也不會滴血認親的。你若真的害怕,還有一個方法可以救你們母子。」

  那方法是換骨。

  把大鄴皇子的骨血,與姜鴻軒的骨血進行調換。

  恰巧姜鴻軒長大後不久,寧王府的三少爺生命垂危。醫者立馬與孟棠吟商議,偽裝成姜鴻軒也命不久矣的模樣,找個由頭進行換骨。

  那時候,姜鴻軒還很小。

  他不明白為什么娘親不讓自己出去玩,也不明白為什么娘親要讓自己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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