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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裡頭雖是盼著靳遙就此病逝,這天不遂人願,他也沒什麼法子。想著前兩日落在手裡的那封信,蘇澤安覺得這人醒來也是正好。

  翌日,蘇澤安腆著老臉求見興隆帝,說是想要看望靳遙。興隆帝自是不信這人的說辭,正要拒絕,但醒來許久都未開口的靳遙卻央著興隆帝允准了蘇澤安覲見。

  蘇澤安被免了職,自家兒子尚在獄中,這些事都沒有讓他曲了脊背。但事關皇儲皇嗣,他願意為此將自己送到「敵人」跟前被羞辱。

  他顫顫巍巍地來到常曦殿,靳遙讓金釗將自己扶到外間召了他,也算是對這老臣的尊重。

  由著蘇澤安行了禮,靳遙讓人給他置了座次。

  「閣老想見本妃,所為何事?」

  蘇澤安本想譏諷兩句,但見靳遙實在病得凶倒也熄了心思,直言道:「太子殿下不是娘娘的孩子?」

  靳遙勾唇一笑,明白了蘇澤安的來意。

  第45章 有些擋光

  當日宮宴靳遙讓婁況給吳庭帶了封信,這其中之意便是讓吳庭修書一封言明楚煥的真實身份。

  蘇澤安此人現下必不會信靳遙,他不知吳庭與靳遙之間的關係,且吳庭跟在他身邊多時,如此周轉一番,蘇澤安也就能信上幾分。

  他若有意再去別宮裡查探一番,婁況與楚煥一事哪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楚煥若要承繼帝位,必不能擔著「野種」的身份,她要為他正名,也要為他鋪路。蘇家一門忠正,正是靳遙為楚煥選的精兵良將。

  「蘇老此言何意?煥兒怎會不是本妃的孩子?」靳遙嗤笑一聲,反問。

  「京郊別宮裡,太子殿下可比您住得久些。」蘇澤安頓了頓,「老朽看不透娘娘,今日只想得娘娘一句真話。」

  靳遙扶著金釗的手臂站起身來,眺望著徐徐綻開的粉嫩桃花,「蘇老心裡既然有數,又何必再來問本妃。」

  還不待蘇澤安開口,她繼續道:「蘇老愛子尚在獄中,本妃想以此同您做個交易。」

  蘇澤安聞說此話,倏地仰頭,眼裡有一閃而過的懼意。他哆嗦著唇瓣,「請娘娘示下。」

  靳遙所思是她讓興隆帝派蘇恆前往臨山縣領知縣一職,使之藉此遠離楚都,待一切風平浪靜後再返回。如此她既為楚煥留下了一位賢臣,也能驅使蘇澤安利用自己在世人心中的地位達到她的目的。

  而蘇澤安真正要做的,則是在靳遙破碎世家起用貧寒子弟之時出一份力;往後為楚煥繼位,替他成就一個名正言順。

  「娘娘欲扳倒世家?」聽過靳遙一席話,蘇澤安心裡再沒有什麼驚懼,甚至燃起了微弱的希望。

  「不止如此,本妃還想讓天下士人皆有入朝為官的機會,而非依附於世家,只能做世家的幕僚走狗。」靳遙挪著步子靠近蘇澤安,隱隱笑著,「蘇老,本妃不是什麼好人,但這件事,還請您助我。否則,貴公子怕是只能葬身風雪之下了。」

  「哈哈哈,老朽宦海沉浮多年,今日還真就只能被你這小小女子威脅了。」蘇閣老大聲笑著,笑聲卻是悲壯,使人聞之略感哀傷。

  靳遙背過身捏著有些悶疼的胸口,倚靠金釗緩緩離去。

  晚間,興隆帝照例在掌燈之時來了常曦殿,靳遙縮在衾被之中同他說了要讓蘇澤安教□□與將蘇恆貶去臨山縣一事。

  靳遙本以為興隆帝是要把蘇家人緊緊扣在手裡的,還怕他不應准,卻不想竟如此順利。

  早前興隆帝是存了心思想要蘇澤安白髮人送黑髮人,可眼下倒沒心思管那蘇恆了,只要蘇澤安還在他手裡,他自然可以為了靳遙高興暫時放蘇恆一條生路。

  說過這事,兩人再次無言,這是靳遙醒來之後常曦殿裡常有的情景。

  靳遙摸出枕下的話本子,揪著興隆帝的衣角向外扯了扯,「有些擋光。」

  「那……那我挪遠些坐著。」興隆帝小聲試探。

  「近日朝中無人理事,陛下不忙嗎?」靳遙側頭,很認真地詢問。

  興隆帝只覺喉頭乾澀,「不……」,他看了看靳遙的面色,「忙,有些忙,我這就走……這就走。」

  興隆帝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著前襟,見靳遙似乎真沒有留下自己的意思,繼而失落地轉身,踏出兩步。

  「天黑路滑,朝政明日處置也來得及。」靳遙垂頭翻閱著話本子,紅唇輕啟。

  「啊?哦,好……」興隆帝又回到床榻邊的小凳上坐著,一團陰影頓時籠罩了半個床榻。

  靳遙深深地嘆了口氣,抬起頭。

  「擋著光了,怪我怪我。」興隆帝頗為無措,怯怯開口,「不然我來讀,阿遙你畏寒,還是蜷在被中暖和些。」

  靳遙頷首,在榻上尋了一舒適的姿勢,將被角掖得緊緊的。興隆帝見狀忙脫去礙事的外衫,靠在靳遙身側將她攬進懷中。

  這一瞬,興隆帝終於是感受到了踏實。沒有人知道,他是多麼怕靳遙再不願給他一個好臉色。

  夜深,靳遙早已睡去,興隆帝指尖依舊落在靳遙如今瑩白一片的左眼尾處。掙扎與苦痛在周遭湧起,又緩緩消散,興隆帝俯身,吻上那處,像是終究做下了什麼決定。

  帝妃二人就此相擁而眠,淺淺暈開的燭光,為著常曦殿披上溫馨的衣衫。

  清晨,靳遙是被桃枝上跳躍起落的雀兒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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