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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不打擾你們用飯了。」張嫂子笑盈盈地帶著女兒走了。

  回了家,張嫂子趕忙把大女兒拉到一旁,詢問:「人已經瞧見了,你的意思呢?」

  另有幾個大小不一的孩子圍過來。

  秀秀紅著臉,低著頭說:「他、他都沒正眼看過我一眼……」

  張嫂子白了自己女兒一眼,道:「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那可是見多了美人,見過大世面的!哪能盯著你瞅?」

  秀秀低著頭不吭聲了。

  長子皺著眉不贊同地開口:「阿娘,你真的打算讓大姐去給對門那家做妾?做妾可不是什麼好身份啊……」

  長子今年十三,已知羞恥,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不由帶著幾分羞恥的紅。

  這也正是秀秀擔憂的地方。誰願意給旁人當妾呢?母親最初與她說時,她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如今跟著母親去了對門一趟,見了人,心裡還剩二十個不願意。

  張嫂子嘆氣。

  如果能選擇,誰願意自己的閨女到別人家裡當小?這也是沒有辦法。家裡孩子多,每張嘴都要吃飯。頭兩年家裡人陸續生病,不僅耗盡了本就不多的積蓄,還欠下了一屁股債。

  馬上要過年了,債主一個接一個過來討債。

  她也不是為了賣女兒,嫁出去一個,家裡便少了一張吃飯的嘴。

  「那個公子哥兒,我是沒怎麼接觸。可瞧著那長相……哎呀你們娘肚子裡沒詞,找不到形容江家這位公子的儀表來。但是我接觸了他家的妹子。」張嫂子說,「我瞧著那小娘子為人很和善,也很愛笑。家裡應該家教不錯,那江家公子應當也差不離!」

  秀秀偷偷地聽著母親的話,心裡剩下的那二十個不願意又悄悄減少了一半。

  「秀秀啊。」張嫂子拉起女兒的手,「娘也不是逼著你給人家當妾,怎麼說最後都是你自己拿主意。雖然都說當妾丟人,可再怎麼丟人,只要日子好過,總比餓死了強啊!」

  聽著母親這樣說,再想起家中的光景,秀秀眼圈紅了。她低聲說:「就算我願意了,人家也未必願意……」

  「這你就別愁了!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院子裡養幾個小妾還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娘明天就去說說!咱家秀秀模樣好性子也好,只要你懂事,往後別在後宅里嚼舌頭、陷害人,侍奉郞子、侍奉主母,咱們本本分分的,日子一定不會太差。」張嫂子摸著女兒的臉,說著說著,心裡有點犯酸。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她一想到自己的閨女不能穿紅坐轎地出嫁,心裡還是不好受。

  ·

  秀秀送過來的那一小罈子桃花酒被余愉一個人喝了個乾淨。她打著飽嗝,眉眼間帶著幾分微醺。坐在窗下朝外面雪人的腦袋上丟小石子。

  丟著丟著,她又想起今日追問月皊親嘴嘴是什麼滋味,卻沒有得到答案。

  她丟掉了手裡的最後一顆小石子兒。

  「親嘴嘴到底是什麼滋味兒呢?」余愉雙手捧起自己的臉,臉兒紅紅地望著夜幕中閃爍的繁星,「如果能和浮離師兄親嘴嘴,會是什麼滋味兒呢?」

  話音還未落,她便看見浮離師兄出現在視線里。她還以為自己酒後出了幻覺。可眨眨眼,浮離師兄的身影還在,而且越來越近。

  「我草。」余愉爆了句粗話,啪的一聲將窗戶猛地關上。她在心裡反反覆覆安慰自己浮離師兄一定沒聽見!

  浮離是來給江厭辭送東西的。

  ——那條李漳親筆題字的帕子。

  「果真在陳貴妃手中。」江厭辭皺眉。當初李漳對他說起那個猜測時,他的確覺得李漳想得太遠,覺得這事荒唐得很。

  「不。」浮離漠然開口,「東西是在陳貴妃妹妹身邊發現的。」

  江厭辭略一沉吟,一下子想起那日夜探陳家時,聽見的對話——陳家想送陳貴妃的妹妹入宮。

  江厭辭恍然。看來陳家這是因為陳貴妃傷了身不可能再誕出龍子,又因陳貴妃上了年紀日漸失寵,想犧牲這枚棋子。

  可犧牲了陳貴妃,對陳家而言何嘗不是兇險萬分?陳家這可真是一步險棋。

  江厭辭將帕子展開,瞥向上面的情詩。

  這首情詩是李漳於某個宴上興起之作,知道這帕子的人不在少數。他當時隨便跟一個婢女要的帕子,這絲帕無繡紋,尋常得很。

  「三郎,那個……」月皊進來,發現浮離也在,生生停住腳步,再向後退。

  「你有沒有這種帕子?」江厭辭問。

  月皊這才走過去仔細瞧了瞧,點頭:「有的。」

  江厭辭便讓月皊拿了個同樣的絲帕過來,他左手提筆,仿著李漳的筆跡,在月皊的帕子上寫下情詩。

  「如何?」江厭辭擱了筆。

  月皊左瞧瞧右瞧瞧,搖搖頭:「我分不出來了。左邊這個帕子上的字不是三郎寫的?」

  江厭辭未答。

  他待絲帕上的墨跡幹了,遞給浮離,道:「送回原處。」

  浮離將東西接了,有心想問其他的事情,可是因月皊在,便沒有多問,轉身離去。

  ·

  今晚余愉沒有走,宿在這裡,和月皊睡在一張床榻上。沒睡前,兩個小姑娘面對面側躺在床榻上說話。

  余愉接著酒勁兒,口若懸河地跟月皊講她行走江湖的英雄事跡。

  那是月皊從未接觸過的天地,她聽得認真極了。一雙明澈的眸子充滿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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