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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你怎麼這樣不懂事?旁人若是知道,又是笑話。”

  她說:“我總不能為著害怕閒話,就丟掉朋友。”他心下煩亂,“反正我不答應你和她們在一塊。你若是想jiāo朋友,霍家、穆家、陳家的女眷,不都是極和氣的人嗎?”

  她輕輕嘆了口氣,“她們只是對三少奶奶和氣,不是對我和氣。”

  他說:“你瞧,你又說這種怪話了,你不就是三少奶奶嗎?”停了一停,又說:“你知道那些世jiāo裡頭,是非最多,我是不想你無意間卷進去,讓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素素說:“我知道了。”

  他新近升職,自然格外顯得忙些。這天出差回來,首先去雙橋見了父母,回家時素素正吃飯。他說:“別站起來了,又沒有旁人。”回頭對下人說:“叫廚房添兩樣菜,給我拿雙筷子。”見餐桌上一隻小玻璃碟子裡的醉螺,那螺色如紅棗狀如梨形,個頭極小,像一隻只袖珍的小梨,正是平心海特產的梨螺,於是問:“這個倒是稀罕,哪裡來的?”

  素素說:“牧蘭和張先生去平心海度蜜月回來了,帶了一簍這個回來給我嘗鮮。”

  他接過筷子嘗了一隻,說:“很香。”又問:“換廚子了嗎?這個倒不像他們平常的口味。”素素說:“上回聽母親說你愛吃這個,我怕廚房又弄得太咸,所以我試著醉了這幾隻,不知道味道怎麼樣,想著今天晚上自己先嘗一嘗,以為你明天才回來呢。”慕容清嶧笑逐顏開說:“原來是三少奶奶親手醉的,我可真是受寵若驚。”素素見他極為高興,微笑說:“只要你愛吃就好了。”廚房添了稀飯上來,他似是隨意一般問:“你們是在外頭見面,還是他們到家裡來過?”素素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外人到家裡來,所以和牧蘭約在外頭。我請她和張先生吃飯,地方是他們選的,叫什麼黔chūn樓,花了一百四十塊錢。”

  他聽到這裡就笑起來,“夠了夠了,我只是隨便問問,你不必一五一十全報告出來。”又想了一想,說:“我倒忘了,你一個月的零花錢只有五百塊,只怕不夠用。回頭我跟他們說一聲,從這個月起把我的薪俸直接給你。”

  素素說:“我沒有多少用錢的地方,每個月五百我都用不了。”他說:“最近物價很貴,買一件衣服只怕都要百來塊,你那五百塊錢,請朋友喝幾次茶就沒了。”她說:“母親叫人替我做的衣服,我都穿不完,況且許多地方,都可以記帳。你花錢的地方必然比我要多,不必將薪俸全給我。”惹得他笑起來,“傻子,薪俸那幾千塊錢,能當什麼?你不用管我,你花不完,多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也就是了。”見她微有窘意,於是岔開話說:“那個黔chūn樓聽來像是不錯,不知道菜色怎麼樣?”

  素素說:“是新開張的雲南菜館子,有幾道菜倒是很特別,有一種弓魚gān很好吃。”慕容清嶧聽了,倒有幾分不自在,卻仍是微笑,問:“怎麼想起來去吃雲南菜?”素素答:“汪小姐是雲南人,她推薦我們一起去嘗鮮。”慕容清嶧聽了這一句,面上並不顯露出什麼,只是說:“那個汪小姐,你遠著她些。”

  素素心裡略感奇怪,問:“為什麼?”

  他說:“你不懂就別問,反正不要理會她就是了。”他這樣有意含糊其辭,素素想了一想,問:“是因為局勢的緣故麼?”

  慕容清嶧正是要她如此誤會,於是說:“反正你別問就是了。”素素聽他這樣講,果然以為自己猜測對了,這上頭慕容夫人對她向來教誨頗多,知道不便追問,於是只是默記於心。

  過了幾日和牧蘭在外面吃甜品,牧蘭說:“綺琳說要請咱們去北雲玩,我反正已經答應了,你呢?”素素搖一搖頭,“我可不成。”牧蘭問:“三公子不是不在家麼,為什麼不出去玩玩?一個人在家裡多無聊。”

  素素道:“我反正也慣了。”牧蘭說:“瞧你這樣子,也不怕悶出病來?不過你近來氣色倒是挺好的。”素素說:“是麼?大約最近吃得好,人長胖了些吧。”牧蘭笑起來,“就你這樣子,風一chuī都能飛起來,還叫胖?我才是真的胖了。”忽然想起一事來,“後天大劇院公演《胡桃夾子》,咱們去看吧。劇團里的幾個新人,聽說跳得好極了。”素素聽了,果然高興,“好啊,到時你打電話來,咱們一塊兒去。”

  到得那一日,牧蘭果然打電話來約素素,在劇院外頭見了面,才知道還有汪綺琳也約在一起。素素記著慕容清嶧的話,可是既然來了,又不好再說走,只得和她們兩人一齊進去。好在看芭蕾舞不同看戲,並不能夠過多地談話,所以只是靜靜地看著台上。她與牧蘭都是行家,見那些新人果然跳得十分出色。素素看得十分專注,忽聽汪綺琳輕聲道:“聽說三少奶奶當年一曲《梁祝》,令夫人都讚嘆不已。”素素猶未答話,牧蘭已笑道:“素素是極有天賦的。”素素只得笑一笑,說:“都是很多年前了,如今哪裡還能跳舞。”牧蘭道:“我骨頭也早就硬了,上次試了試,連腿都邁不開了。”

  二十

  素素怕談話聲音太大擾到旁人,於是不再接口。第四幕快要結束時,忽見最盡頭包廂里幾個人都轉過身去,有一人更是起立致意。牧蘭一時好奇,也轉過臉去張望,只見走廊那頭幾個人走過來,都是一身的戎裝,當先一人長身玉立,翩然而來,正是慕容清嶧。左右包廂里的看客都是非富即貴,自然都識得他。他這一路進來,少不了紛紛起立打招呼。正好第四

  幕落幕,素素正在鼓掌,一回頭見是他進來,意外地站起來,“你怎麼來了?”

  慕容清嶧笑道:“回去你不在家,說你到這裡來了,所以我過來接你。”那汪綺琳一顆心早已是七上八下。慕容清嶧原只是一時興起前來,萬萬想不到會在這裡遇上她,微一遲疑。他知道眾目睽睽,不知多少人正瞧著熱鬧,於是不慌不忙打個招呼:“汪小姐,許久不見。”又向牧蘭點一點頭,“張太太,你好。”

  汪綺琳微微一笑,說:“三公子和三少奶奶真是恩愛,一刻不見,就親自來接。”

  素素向來面薄,低聲說:“汪小姐取笑了。”慕容清嶧說:“我還沒吃晚飯呢。”素素聽他這樣說,果然道:“那咱們先回去吧。”慕容清嶧取了她的外衣手袋,隨手卻jiāo給侍從。素素對二人道:“實在對不住,我們先走了。”二人自然客氣兩句,起身送他們離開。

  等到了車上,素素見慕容清嶧的臉色並不是很好,低聲說道:“我並不知道牧蘭還約了她,你不要生氣。”慕容清嶧笑了一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沒事,我並沒有生氣。”雷少功卻說:“三公子,跟您告個假,我有點私事先走。”慕容清嶧說:“那你去吧。”

  他們本來開了兩部汽車過來,此刻慕容清嶧夫婦坐了一部車先走了。雷少功點上一枝煙,夜裡風正涼,他靠在車子旁邊,看大劇院外面燈火通明,照著巨幅的海報。海報上女主演彎著身子,舞裙的薄紗,像是一朵半凋的芙蓉花。燈下看去,極是動人。他望著那張海報,不由得出了神。不遠處是街,隱約聽得到市聲喧囂,這樣聽著,卻仿佛隔得很遠似的。他隨手掐熄了菸頭,又點燃一支。這一支煙沒有吸完,果然就見汪綺琳獨自從劇院裡走出來。向街邊一望,那路燈光線很清楚照見她的臉色,卻是微有喜色。走過來後笑容卻漸漸收斂,問:“他叫你在這裡等我?”

  雷少功說:“汪小姐,先上車再說吧。”

  汪綺琳上了車子,又問:“他有什麼話,你說吧。”雷少功道:“汪小姐是個聰明人,這樣子鬧,除了讓旁人看笑話,又有什麼好處?”汪綺琳笑一笑,說:“我怎麼了?我和你們三少奶奶很投緣啊,不過只是一塊兒吃飯看戲,你們怕我吃了她不成?”

  雷少功也笑一笑,說:“人人都說汪小姐聰明,我看汪小姐這回做事糊塗。他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萬一翻了臉,汪小姐沒有好處。”汪綺琳仍是笑靨如花,“雷主任,你跟我說實話,他最近又瞧上誰了?我知道他向來不將這位少奶奶當一回事的,這一年裡,我瞧他也盡夠了,沒想到他和我鬧生分。你讓我死也做個明白鬼,成不成?”

  雷少功說:“他的事qíng,我們做下屬的哪裡知道。”汪綺琳一眼瞟過來,輕輕笑了一聲,“瞧,雷主任又打官腔了不是?他的事qíng,你若是不知道,就沒人知道了。”雷少功說:“汪小姐這樣子說,我也沒法子。你到底給我三分薄面,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出來,我回頭好去jiāo差。”

  汪綺琳道:“你別急著jiāo差啊,我能有什麼條件?你們將我想成什麼人了?我也不過是一時好奇,想好好瞧瞧三少奶奶,是個什麼樣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現下我也瞧夠了,你們既然不樂意我跟她jiāo往,我以後就不打擾她就是了。不過,我和他的事知道的人不少,我可不擔保別人不說。”

  雷少功說:“汪小姐知進知退,才是聰明人。”

  汪綺琳嫣然一笑,說:“我聰明?我傻著呢。”

  第二天雷少功便對慕容清嶧說:“汪小姐那樣子,倒只是疑心您近來又瞧上了旁人。我看她正鬧意氣,不像是要善罷甘休的樣子。不過她應當知道中間的利害關係,不會輕舉妄動。”慕容清嶧說:“那你就告訴她,我近來確實瞧上旁人就是了,省得她來煩我。”雷少功笑了一笑,說:“您要我扯這樣的謊,也要她肯信。她只是說,要親自和你講清楚。”慕容清嶧說:“我是沒空見她的,她有什麼話,叫她對你說好了。原先看她頗為善解人意,沒想到現在糾纏不清。”雷少功聽他語氣里頗有悔意,於是安慰他說:“汪小姐雖然難纏,到底也是有頭有臉的,不會弄出笑話來讓別人看。”遲疑了一下又說:“我看那位張太太,倒像是在裝糊塗,少奶奶是個老實人,只怕會吃虧。”

  慕容清嶧說:“她不過就是喜歡談些蜚短流長,諒她沒膽子在素素麵前說什麼,由她去吧。”

  他既然這樣說,雷少功又接到汪綺琳的電話,便只是說:“三公子確實抽不出空來,你有什麼話,對我講也是一樣的。”汪綺琳嘆了一聲,說:“沒想到他這樣絕qíng,連見一面都不肯。”想了一想,說:“他既然如此,我也就罷了,不過,我要他替我辦一件事。”雷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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