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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您要是覺得累了,就先眯一會兒。」

  「好。」秦悅配合地閉上雙眼,一個字也沒多問。

  他靠緊椅背,渾身又酸又沉,假想自己是塊吸飽水的海綿。

  腦子裡亂糟糟的,但真正想梳理時,又變回一片空白。

  一路上他依稀作了很多場夢,但沒有一場能記得。再次醒來時,眉心處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鈍痛。

  他伸出手指揉了幾下,但症狀並未因此減輕,反而愈演愈烈。

  這時,車輛的行駛速度驟然降下來。關家老宅門口,黑壓壓的人群從四面八方湧上前,閃光燈此起彼伏。

  「這種時候外出,是要接什麼重要的人嗎?」

  「請問有關先生的最新消息嗎?」

  「有消息稱,飛機因為機械故障,已經墜毀在西面的永安鎮附近墜毀。請問這是否屬實?!」

  「現在關家是否已經開始遴選新接班人了呢?」

  數不清的話筒磕碰到玻璃與車身上面。因為前後排之間升起隔板,玻璃也做過特殊處理,外面的人看不見秦悅。

  反之,他能清楚看見這一張張臉上急迫飢/渴的表情。

  像聞著血腥味而來的獸,只是由於善於偽裝,披著人皮、用兩條腿行走,混跡在人群里。

  死吧。死吧!死了最好!那可是大新聞!

  一雙雙亢奮的眼睛裡透露出相同的訊息。濃烈的惡意在空氣里彌散,像某種可怕的傳染病,令場面有些失控。

  一股酸水自腹腔上涌,哽在脖子那裡,使他噁心得想吐。

  強忍了一陣,秦悅的視線變得模糊,有水意暈染開。他草草擦去,但更多的又冒出來。

  心底最深處,戾氣像受到足夠陽光水分滋養的嫩芽破土而出、舒展,拔高。

  真想……讓這些人永遠的閉嘴!

  他被這種想法蠱惑著,眼角劇烈地抽動。

  與此同時,車輛終於溫吞且艱難的破開人潮,駛入老宅的大門內。

  關鵬把車停穩後,打開車門。

  他指著不遠處的一扇雕花門說道:「老爺子就在裡面,您請。」

  「你不跟我一起進去嗎?」

  「我想,他更想單獨和您見面。我先把車停回車庫。」

  「好。」

  暫別關鵬,秦悅拾階而上,走到門前。他慢慢伸手推開門,剛打算邁開一條腿。

  「秦悅——」

  這一回,聲音更清晰了。

  他遲疑地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山水樓閣,曲徑通幽,百步之內只有他自己。

  「醒來——」

  可他明明很清醒啊!

  他抱緊迦葉劍,困惑地想。企圖把奇怪的幻聽拋諸腦後。

  「秦悅——」

  然而那道與關雲橫很像的聲音實在撕心裂肺,聽得他整顆心擰成一團。

  「停下來!」

  停下來?可他已經停下來了啊。

  「秦悅!!」

  聲音宛如貫穿神魂的閃電,劈開混沌與迷障。

  燙!痛!

  他一邊用手背用力摩擦眉心位置的皮膚,一邊踉蹌後退,從平台滾落。

  石子小路變成粘稠的黑色泥漿,裡面探出無數柔軟的黑色手掌,齊心協力拉扯著他的衣服和手腳。

  【嘻嘻嘻,別走啊。】

  秦悅掙扎著坐起來,揮劍砍去。但手裡空空如也,哪裡有迦葉劍的蹤影?

  【快。別被他逃了。】

  他急忙結印,但靈力匯聚在指尖無法使出。

  是禁制!

  他被往下面拖拽,黑色泥漿迅速漫過三分之二的身體。

  完了。他出不去了!

  這時,他忽然聽到另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嘆息。

  空間旋轉顛倒,天地瞬間掉了個個兒。他從泥漿里抽身出來,不斷墜落。

  前方是一片刺眼的白幕。穿過白幕,秦悅用力睜大眼睛——

  曹卓脹紅的臉,近在咫尺。再往下,他的脖子上有一雙手,白皙細長,拇指正上下交疊緊緊掐進皮肉里。

  那雙手……

  那是他的手!

  秦悅如遭雷擊,撒開手,連退兩步。

  曹卓當即蹲下身,猛烈咳嗽。咳了一陣,他抬起通紅的眼睛,「得救了。還以為會死掉!」

  他順了順氣,繼續說道:「你可總算回來了。我和肥貓,還有關先生都快急死了!」

  回來?關先生??

  秦悅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橘貓奮力從一堆廢墟里爬出來,雖然灰頭土臉,但精神尚可。他把誤入口裡的建渣吐出來,「你又在那兒叫誰肥貓啊!」

  不遠處,倒伏在地的博物架前,男人正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他的領帶綁在小臂處,上面沾染著灰塵與血漬。襯衫破出幾條細長的口子,一部分滲出暗紅色。

  明明狼狽成這副模樣。但當他看到秦悅時,眼睛一下亮起來,「下回別再讓赤輪那個莽撞傢伙做事,它就那麼闖進車裡,直接把關鵬嚇暈過去了,還廢了兩塊玻璃。」

  回憶起當時的情形,關雲橫的嘴角透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不過,我來的正是時候。」他昂昂下巴,指向他們站立的位置。

  秦悅低下頭,發現自己和曹卓踏足在一片「屍山血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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