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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宇崢把餃子塞進嘴裡,拿眼睛狠狠看著韋濼弦。她抿著嘴偷笑,卻說:“媽,我也改不過口來,我還叫二哥呢,他們更改不過來。”

  “我看他們兩個都是著天不著地的,”邵凱旋說:“真有好姑娘,介紹一個多好。”眼風掃過雷宇崢:“尤其是你,成天在外面不知道做些什麼,說是做生意,跟什麼人在鬼混。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哼,回頭讓你父親知道了,有你好瞧的……”

  雷宇崢最怕聽她這樣說,只差沒要舉手投降:“媽!行了行了,小弦要介紹誰,我去還不行麼?”

  邵凱旋轉過臉來對韋濼弦笑:“要找個狠點的姑娘,不然治不了他。”

  “媽,您就放心吧。”韋濼弦咽下餃子,含含糊糊的說:“我一定找個最狠的!”

  邵凱旋一走,雷宇崢就給了韋濼弦一記爆栗:“丫頭,倒學會了挾天子以令諸侯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嫁給老大,就學會他那一肚子壞水!還找個最狠的,回頭我就打電話給老大,說看見你跟一個男人吃飯,看他怎麼收拾你!”

  邵振嶸說:“她不是跟一個男人吃飯,她現在是跟兩個男人吃飯。你又不是女人。”

  雷宇崢氣得敲了邵振嶸一筷頭:“一邊去,不然我連你一塊兒收拾!”

  韋濼弦作出可憐兮兮的樣子:“我明明說的是找個最好的,什麼最狠的……二哥,我們學校的美女可多了,你要什麼樣的都有……對了,你想要什麼樣的?”

  雷宇崢冷嘲熱諷:“什麼樣都行,只要不像你這麼笨的就行了。”

  韋濼弦笑逐顏開:“有啊有啊,我有一個女同學,今年也是研一,人長得可漂亮了,比我聰明一萬倍,保證你滿意。”

  到了星期三,秘書按例提醒雷宇崢:“韋小姐已經打過兩次電話來,說讓您千萬別忘了晚上的安排。”

  相親!

  想到這個雷宇崢就頭疼,可是又不能不去,雷家素來長幼有序,雖然平常開著玩笑,但韋濼弦畢竟是大嫂,她既然費心安排了,自己總得去應付一下,哪怕喝杯咖啡再走人,總算也是個jiāo待。

  約在一間餐廳,公司常招待客戶的地方,秘書當成商務宴請了,特意訂了個大包廂。雷宇崢也沒揭穿,反正相親這種丟人現眼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約在六點半,等到六點五十也沒見人來,面子已經給足,雷宇崢不打算再等,正要付帳走人,忽然服務生引著一位麗人姍姍而來。

  果然是美女,看起來斯文靜雅……咦!

  怎麼是她?

  對方臉色也驟然一變。

  風靜,樹止,殺氣!

  窗外連綿起伏的皇史宬的明huáng琉璃瓦屋頂在昏huáng的斜陽中,光線變幻莫測……

  “靠!”美女將手中的包包往椅子上一扔:“原來是你丫的,早說啊,害我花了四個鐘頭選衣服,還折騰了兩個小時化妝。”打一響指:“拿菜單來!”

  服務生被傾城傾國大美女突然原形畢露有點不太適應,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遞上菜單。

  “你們這兒最貴是什麼?來個鮑魚,不要拿澳州南非鮑來糊弄我,你們沒網鮑也得給我上吉品鮑,來不及發?來不及發你們開什麼餐廳?算了算了,糟溜三白、爆炒駝掌,三杯銀鱈魚,蟹凍,還有你們的招牌那個清酒鵝肝。對了,紅扒通天翅來兩客。開一瓶81年的ChateauMargaux。沒有?連這酒都沒有你們還好意思號稱紅酒藏品豐富?你們這兒有什麼好酒?啊,82年的Ch.LafiteRothschild,就開這個吧。”

  雷宇崢只差要吐血了:“你是不是太心狠手辣了一點?”

  大美女連眼皮子都沒夾他一下:“像你這樣的jian商,一年得掙多少錢?我吃你一頓是代表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施施然將菜單闔上jiāo給服務生:“上菜快一點,吃完了我還得相親去。”

  雷宇崢更要吐血了:“你還相親?你跟誰相親?”

  “那你管不著。反正今天晚上你這是第一場,我還得轉個台。哎,jian商,幾年沒見你怎麼還是這點出息啊。想當年我跟你打架那會兒,你比現在還算利索一點,你丫的怎麼越活越回去了你。”

  “你才越活越回去!”雷宇崢終於忍不住青筋蹦起:“你是不是還想打架你?”

  “誰想打架了?野蠻!”大美女終於拿眼皮子夾了他一眼:“天子腳下,皇城根前,注意點影響好不好?”

  雷宇崢氣糊塗了,反倒笑了:“哦,你還知道天子腳下,皇城根前啊,你到底待會兒gān嘛去?”

  “那你管不著。”大美女擺了個嫵媚萬分的造型:“你又不是我什麼人。”

  雷宇崢氣得發怔,過了半晌才想起來拿電話,美女看他拿電話就去搶:“你要打給誰?”

  “gān什麼你?我打電話關你什麼事?”

  “你這種jian商,一看就是一肚子壞水,你打電話准沒好事。”美女抓到電話的一小半,可惜打滑,奪不過來:“你放手!”

  “我不放!”

  “你不放我就親你!”美女烏溜溜的大眼睛亂轉:“我真親了!”說完伸手就去勾他脖子,撅起紅唇就往上湊。

  雷宇崢一嚇,手不由一松,電話已經被她搶過去了,她得意洋洋:“jian商!就知道你沒安好心。”揚起手中的電話:“想打給陳大秘是不是?哼!我告兒你,沒門!”

  雷宇崢哭笑不得:“綰綰,我送你回家去好不好?”

  “我還沒吃呢,回什麼家啊。”

  “那吃完了回家好不好?”

  “不行,我爸我媽都知道我出來相親了,我這麼回去,怎麼跟他們jiāo待。”

  雷宇崢只覺得背心冷汗直冒:“你爸你媽都知道了?”

  美女笑眯眯:“是啊,我爸我媽都知道了。”

  終於開始上菜了,美女埋頭大吃,雷宇崢坐在那裡一根接一根抽菸。

  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處金色的琉璃瓦漸漸溶進夜色中,雷宇崢想,這麼一塊燙手山芋,要怎麼原璧歸趙。

  仰天長嘆。

  唯有唏噓。

  韋濼弦,算你狠。

  你果然找了個最狠的,太狠了。

  06.紀念

  “……曾居住在此……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因為隔得遠,講解的聲音顯得有點斷斷續續,所有的孩子都牽著同伴的小手,因為是小學一年級的學生,第一回參加這種活動,顯得很興奮,雖然忍不住嘰嘰喳喳不停議論。但秩序很好,慢慢跟隨著講解員往前走。

  “紀念!”一個小男孩忍不住扭過頭抱怨:“你又踩了我的腳了……”

  “對不起啦……”叫紀念的是個小女生,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像是兩丸水汪汪的葡萄:“趙小煒,我不是故意的。

  小男孩咧開嘴笑了:“沒關係。”

  但紀念只是仰起臉來,十分專注的看著牆上的黑白大照片:“這戒指我媽媽也有一個。”

  “什麼?”趙小煒一顆小腦袋湊過來,紀念指給他看:“這個姐姐手上的金戒指”

  滿牆錯落的老式的照片,這一張放得極大,望著鏡頭微笑的剪髮少女,安詳的坐在那裡,雙手自然jiāo錯,顯露出那枚樣式別致的指環。整幅照片氤氳著歲月的微huáng,但細節依舊清楚分明,連戒指鏤刻的紋路花樣都清晰可見。只是隔著玻璃罩子,兩個小小的人兒踮著腳,努力想要看得更清楚,所以兩個小小的鼻尖擠在玻璃上,捺得扁扁的。

  “我媽媽有一個。”紀念認真的說:“是一模一樣的呢。”

  “這個是文物,”趙小煒搖頭晃腦的說:“你媽媽那個一定是後來買的。文物是不賣的,文物都是國家的。”

  紀念踮著腳尖又看了好久,語氣肯定:“我媽媽那個真的是跟這個一模一樣的,我看過好多回了。不過媽媽不是戴在手指上的,她用一根紅線系了,掛在脖子上的。”

  趙小煒說:“可是我看到別的阿姨還有張老師,都是把戒指都是戴在手上啊,你媽媽為什麼要把它掛在脖子上?”

  這倒問倒了紀念,她睜大了眼睛想了半晌,終於泄氣:“我不知道。”

  “後面的同學,”領隊的老師終於發現了兩個竊竊私語的孩子:“趙小煒、紀念,不要掉隊,來,跟上。”

  兩個小孩子答應一聲,立刻小跑著跟上了班上同學。

  下午的活動只是參觀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滿載孩子的校車回到學校後,差不多已經是放學時分,回到教室點過名後正好打了放學鈴。

  校門口等滿了接孩子的家長,紀念一眼認出母親,脆生生的叫:“媽媽!”提著書包飛奔著過去。她的媽媽含笑抱住她,然後牽著她的手走到停車位去,紀念打開車門把書包放到后座,自己則坐到副駕駛位,整條馬路人行道上差不多全是放學的孩子,路上則全是接學生的車,一時間有點水泄不通的樣子,她的媽媽一邊慢慢的調過車頭,一邊含笑聽女兒講今天一天在學校的事qíng。

  路口橫穿馬路的學生絡繹不絕,於是將車停下,靜靜等侯。女兒一回頭看到母親頸中那條細細的紅線,忽然想起自己同學趙小煒下午問的那番話,不由問:“媽媽,你為什麼要把戒指穿在線上,掛在脖子裡啊?別的阿姨都是戴在手指上的呀。”

  她媽媽怔了一下,才說:“因為……因為媽媽手指上已經戴了結婚戒指了啊。”

  “哦!”紀念璨然一笑:“我知道了。可是媽媽還可以戴在右手上啊。”

  她媽媽耐心的向紀念解釋:“因為右手整天要做很多事qíng,戴著戒指會不方便,也許會掛住東西,好像我們的手錶,都是戴在左腕上的。”

  “媽媽,還有……”紀念琅琅的聲音輕脆如玉:“我今天看到跟你一模一樣的戒指,是在故居紀念館裡面,牆上有好大一張照片,那上面的人就戴著跟你一模一樣的戒指哦……”

  夏日的huáng昏,落日在高樓的夾fèng間徐徐下墜,路口有熙攘的人群,這繁華的塵世,有那麼剎那,幾乎是靜止停頓,仿佛地球停止了轉動,只在這一秒鐘,一切都停滯不動,唯有腦海中一片靜白,然後,剎那間思念翻卷如chá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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