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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交流之後,藥無心竟是在隻言片語中,推測出應無愁受傷的原因。
霜落不懂醫理,但藥無心看了出來,當他發現師尊竟是斬靈重聚才勉強活下來的後,便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救不了師尊。
因為師尊已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不過是靠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將靈強行凝聚起來,才勉強撐了這麼多年。
這種傷,藥石無醫。
藥無心放棄試藥,對霜落說:「你走吧。」
「你還沒有試出藥。」霜落道。
藥無心搖搖頭:「我煉不出來,除非時光倒流,否則誰也救不了師尊。」
霜落性格早就變得扭曲,他掐住藥無心的脖子威脅道:「你以為我這些年為何會忍耐你的折磨?若不是為了這藥,我早已殺了你。」
「那就動手吧。」藥無心無喜無悲,淡淡道,「反正我也很快就不是我了。」
霜落微微一愣。
原來在應無愁死後,藥無心便違背誓言,將不少人變成蟲人。師尊不在了,同門也各奔東西,他太寂寞了,想要一些同類。
可他並沒有得到朋友。
藥無心之所以還能保留意識,是因為母蟲和他的魂力達到了一種平衡。當他不斷製作蟲人時,母蟲的力量也在增強。平衡逐漸被打破,近些年,藥無心漸漸發現,他的很多想法已經發生了改變,再過些時日,大概就會徹底變成母蟲的傀儡。
他殺掉了自己製作的蟲人,那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家人,有應無愁的藏今谷才是他的家。
藥無心本來還憑藉著對黑蛟的仇恨活著,這些年相處,他早已發現真相,現在連仇恨都沒了,他活著也沒什麼意義。
倒不如以藥無心的身份死去,善始善終。
霜落實現了藥無心的願望,又殺掉了一個應無愁的弟子。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離開藥無心的道場,就撞上了來尋找師弟的駱擎宇,剛巧看到他殺死了藥無心。
舊仇未報,又添新仇。
駱擎宇當即擒下黑蛟,將其帶回擎天劍派,以萬劍之陣封印住黑蛟。
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兩世的命運在這一刻總是會匯聚為一點,又各自向著不同的方向前行。
在劍冢內,霜落依舊吸引了龍骨劍,依舊遇到輪迴劍和靈覺鱗甲,依舊意外服下了應龍內丹,在痴傻的狀態下遇到了千年前的應無愁。
只是這一次,他是一條小黑蛟,他的頭骨也被龍骨劍補全了。
在劍冢內,他再一次與應無愁度過了無憂無慮的十年。
一直看著影像的應無愁,也終於明白這十年發生了什麼,他又忘記了怎樣的十年。
「原來是你讓我活下來的。」應無愁對岑霜落道。
沒有那條意外闖入劍冢的小螣蛟,應無愁是想死的,他沒有活下去的動力。因為遇到了他,被他無數次義無反顧的奔赴所打動,被他炙熱的感情所感動,因那些亮晶晶的禮物而心動。
應無愁喜歡霜落,想要活下去。為了活下去,他忘記了霜落。為了添補這失落空缺,千年來他不斷尋找,他對鱗片的執念導致了霜落的出生,又讓他將那枚螣蛟蛋帶回藏今谷。
應無愁與岑霜落的因果,早在千年前,就系下了一個悲劇的死結,永遠解不開。
親眼目睹應無愁斬靈重聚的黑蛟回到了原本的時間線,吸收了那塊靈覺鱗甲,直至此時,他才知道,原來應無愁的靈早就散去,縱然他變得再強,也永遠不可能找到應無愁的轉世。
應無愁早就煙消雲散了。
他耗盡千年,強行留在世間,也僅是等到了一個剛剛破殼而出,懵懂無知的霜落。
他至死都沒能想起那段過往。
他們的時間永遠是錯開的,永遠沒有凝聚在一起的時候。
半龍化的黑蛟在劍冢內悲鳴,萬劍齊顫,終究無法再封住這日漸成魔的恐怖螣蛟。
已經可以稱之為黑龍的霜落破陣而出,他漫無目的地在九州天空上飛翔,甚至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將自己深藏在無妄海中,想要長睡不起,再也不去想念應無愁。
於是他又遇到了琅玕,在琅玕將他變為雕塑時,霜落並沒有太過抵抗。
那時,他已經找不到活著的意義了。
可他還是沒有死,龍血石被他吸引,融入他的體內,幫助他一舉突破大乘期,真正化為一條黑龍。
於此同時,無妄海中的觸覺鱗甲也自動前來,與他融為一體。
此時的霜落已經擁有六塊鱗甲,加上黑龍的身份,竟與全盛時期的應無愁不相上下了。
收集六塊鱗甲的霜落,在讀過這六塊鱗甲上的心法後,忽然發現了一個極有可能復活應無愁的辦法。
鱗甲上記載,將此心法修煉至極致,可煉化一切,包括時空和規則。屆時修者將不再為修者,而是真正化身萬物,替代天道法則,創立一個新世界。
應無愁也看到了這一段記載,但他對成為天道並無興趣。應無愁慾念極重,比起化身天道無我無欲,他更喜歡用有限的時間去尋找最合心意的鱗片。
但岑霜落不同。
他終於明白為何輪迴劍與靈覺鱗甲可以將他送回千年前,因為在應無愁斬靈重聚的時候,穿靈而過的輪迴劍被應無愁煉化,擁有了一點煉化時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