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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守文心內頗為觸動,不禁收斂了容色,捉住寶音的手,將她拉往自己懷中,又自袖中摸出兩樣東西,仔細交付與她。

  寶音握住,疑惑地抬眼,詢問其意。

  「留在畢止。倘聞南面有變,則發此國書、符節與你的父親;鄂倫部若能見書發兵,則淳軍北海大營亦當見節納迎。」

  ……

  元光十三年四月十一日,孟守文自畢止南下天啟。

  未設儀仗、未令大軍護行,一路輕裝簡行,身旁只跟隨著馮權及與他共來畢止的二十輕騎,僅用六日便到了菸河北岸。

  晴空無雲,河水怒浪拍岸,洪聲滾滾。

  孟守文拍馬近河,立於岸邊,遠眺河上。

  風驟起,似有殺伐聲入耳,八年前的往事如雲如煙一般盪過他的眼前——

  冰寒刺骨的菸河水中,火筏驚目,年輕的斥候校尉冷靜沉毅地將他救出敵手,重塑他王胄英名。

  雪地之上,他跪叩於殿前,厲聲詰斥構陷之人其心可誅,力爭葉增之清白忠正,任衣領凝霜、雙腿冰麻而不自知。

  王城之外,河南大營兵甲耀日,諸臣噤畏,三千士卒單膝跪地,拱立他登基為王。

  ……

  孟守文輕闔眼眸,收束回憶,撥轉馬頭,回身視眾騎,準備驅馬渡河。

  二十淳騎一直默聲等在不遠處,此刻方移動身形,一併朝他踱來。

  待眾騎相圍,馮權方緩緩出列,近前道:「葉將軍有令:王上可於菸河北岸聊歇數日,待將軍修葺天啟宮室畢,再派軍迎王上南下。」

  孟守文看著他,未言亦未動。

  馮權再驅前一步,臉色是與前迥然不同的冰冷:「還望王上止步,暫留此地。」

  二十騎亦同向內趨近,形如逼迫。

  於此僵冷的氣氛之中,孟守文先是輕輕地笑了一下,隨即遽然發怒:「你們的葉將軍,這是當真要反了麼?」

  【四十三】

  在淳軍兵帳外被齊凜一把擁入懷中的那一剎,霍塘滯住了呼吸。

  遠天白雲如絮,她心亦如絮。

  少頃,她那四散漫飛的神智才逐漸歸位。

  輕抬眼睫,目光被天啟堅深宏闊的外城牆所阻隔,霍塘聽見自己很小聲地開了口,說出了一句至無用的話:「……我快喘不過氣了。」

  沒有人給她言語上的回應,但她卻分明感到腰間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

  ……

  要到很久以後,霍塘才會從旁人處得知,當初她被均軍虜劫的消息傳至臨封糧草司時,一向冷靜的齊凜竟會失措。

  精於籌算的他做出了極為愚莽的舉動:派馬一日十探南面軍報,一連二十日皆如是。

  左右文吏好心勸慰他說:公子且自節哀。

  他則不語不應,孤行己意。

  其後淳軍大捷,她單騎逃離敵營、出現於二軍戰場上的事跡再次傳至臨封糧草司時,眾皆驚愕。

  而齊凜沒有一刻猶豫地拍馬馳出,奔行向南。

  ……

  而在此刻,被他緊抱在懷中、什麼都不曉得的霍塘有些侷促地偏了偏頭,然後看見了自遠處緩緩驅馬馳近的秦一。

  她的確不能明白齊凜此時失而復得後的狂喜與心悸——縱使明白,亦絲毫顧不得去照顧他的心情——竟自急切地用足力氣,將他一把推開,隨即提裙向來者奔去。

  「夫人——」霍塘跑近秦一身前,略有些氣喘,「葉將軍他……」

  秦一併不予她說完話的餘地,利落地打斷她:「他沒死,我知道。」然後目不斜視地自她面前行過,直往淳營中軍大帳而去。

  這般冷淡的語氣與態度,令霍塘一霎紅了眼眶。

  她輕抽鼻翼,感到自己的委屈堪謂不合時宜的矯情,便努力將情緒壓回心底,不吭不響地跟緊在秦一身後。

  待至中軍前,與守帳親兵見過禮後,秦一的腳步方是一頓。

  背對著霍塘,她靜默了片刻。

  伴著隱約的嘆息聲,秦一開口說道:「我不知,是該謝你令他戰能不死,還是該恨你令他……生亦非人。」

  ·

  被撇在帳外的霍塘呆呆地立在原地。

  須臾,她感到肩頭被人輕輕拍觸,似有安慰之意。她轉頭回顧,動作帶有少許怔遲,然後在看清來者的瞬間就大哭了起來。

  齊凜再度將她攬入懷中——這一次則得到了她全身心的順應——輕緩地拍著她的背脊,他說道:「別怪葉夫人。」

  霍塘一邊抹淚,一邊點頭。

  「我知自己騙了夫人與將軍,」她嗚咽道,「但我不以為自己所行皆是錯事。」

  齊凜並不評說此語,僅是道:「夫人心內之苦痛,恐非你我所能知。」

  霍塘兩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衫,埋頭繼續哭了好一陣兒,才漸止泣意。她抬起眼皮瞅瞅他,問道:「你為何瘦了這麼多?」

  齊凜尷尬了一瞬。

  清傲如他,自然不會說出這是因心憂她之安危所致。而他只是將目光放向它處,所答非問地說:「此番戰罷,你留在淳軍駐地盡醫者本分即可,切莫再逞強隨大軍前出,平白令人為你擔心。」

  霍塘卻聽明白了他未曾明言之意,再一念他迢迢策馬赴此地、在見到她安然無恙後的複雜神情,更覺自己沒有必要再多問他什麼了。

  於是她輕輕咳了聲,主動為他釋去尷尬,「葉將軍之前負傷頗重,一路轉戰至此殊為不易;為防後患,此番醫他我不敢圖快,目下他尚在昏迷之中,還得數日才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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