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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鶯眠去看了後邊,聽到清脆的落水聲,知道女兒在沐湯,但他一個人在這裡晾著,身上濕透了,多半要生病,眉尖便忍不住上豎:「跟我過來!」

  賀蘭桀言聽計從,不敢半點有違,跟隨崔鶯眠出門去。

  在依蘭軒右後的漱玉閣,有一方砌得窄窄的溫泉,方圓丈許長,但裡頭的水從山中引下,四季常溫,原就是他藥浴的地方,近段時間,身體逐漸恢復,藥浴都省了,崔鶯眠帶賀蘭桀到溫泉,眼神催他:下去。

  她自己不動如山,賀蘭桀怎願意下去?

  崔鶯眠搖搖頭,只好答應她一起下去。

  賀蘭桀心愿得逞,快活地抱她在溫泉壁上,親吻她的臉頰。

  崔鶯眠濕漉漉的掌心滑入他的大掌之中,指尖皮膚碰到那一片片的褶皺不平,還是忍不住直皺眉,察覺到她好像興致不高,他不敢再亂來,連忙鬆了她。崔鶯眠握住他的手,拿到近前來,右手上的傷痕已經癒合,但留下了一道可能終其一生也無法祛除的傷痕,和周邊那些大火燎傷的皮膚一樣。

  每每見到,總是不忍,卻沒有敢問過。

  今夜她終於問了出來:「那時候你為什麼那麼不要命啊。」

  豈止是這一隻手,他的身上,到處都是燒傷。

  賀蘭桀赧然偏過臉,被她捉住,扭過來。

  逃無可逃,他垂下眸,笑了笑:「我哪裡還想得了那麼多,後來我想,不救你的話,活著跟死了也沒有什麼分別。」

  這種話到底是有點肉麻,話剛出口,他立刻就正色道:「眠眠,你莫笑話我。」

  猝不及防,撞進她淚水橫絕的眼波,一愣。下一瞬她摟他更緊,似哭似笑狼狽不堪。

  「我對你一點都不好。在我還那麼不好的時候,你卻對我這麼好……」

  她說著都語無倫次了,臉色微微泛紅,心裡無比幸福和慶幸,或許是天意。

  崔氏遭難,她以為天都塌下來了,怎知他卻成了她生命之中的貴人。峰迴路轉,一切終於開始欣然向好。

  倘若不是因為自己在那個犄角讓他看了一眼……

  「對了,你到底是在哪見過我第一面?」

  怎麼就會惦記到那程度?

  「記不清了。」賀蘭桀敷衍答,她不能信,強行逼迫他說實話,他咳了一聲,「行吧,說出來也沒什麼光彩的地方,我對你是一見鍾情,但我對你一見鍾情的時候,你已經和蕭子初出雙入對了。」

  崔鶯眠眼中的淚水一梗,霎時停了,睜大眼睛迷惑地望著他。

  賀蘭桀攤手:「我本來想橫刀奪愛,你不是看見了麼,那隻風箏。」

  是的。

  崔鶯眠看見了,但是她覺得,那句詩——

  平平無奇。

  她淚裡帶笑:「嗯,如果我是今天看到那句詩,我肯定說寫得特別好。」

  賀蘭桀:「不用,太違心了。」

  崔鶯眠笑得厲害。

  「後來呢,不想橫刀奪愛了嗎?」

  「後來,」賀蘭桀低咳一聲,「後來你和蕭子初不是都要定婚了麼?你那麼喜歡他,有我什麼事……」

  崔鶯眠摸摸他的頭髮,安慰自虐的男人,不忘為自己狡辯:「那我們都是受了蕭子初的蒙蔽啊。」

  她喜歡蕭子初什麼呢?名聲,才學,還有溫潤和溫柔。只不過太晚她才明白,原來那一切都是人為營造的假象。

  「那掠我去東宮,怎麼解釋?」

  賀蘭桀更加靦腆:「我一聽說崔家倒台,蕭子初連夜遁走,氣不打一處來,而且,大概也是存了私心讓你比較比較誰有擔當。我要是不掠走你,眠眠,八千里路風餐露宿,你只是弱女子,如何能扛下來。」

  這個,她父親便是……

  崔鶯眠眼眸黯了黯。

  倘若那時她去了,說不定,等不到崔氏翻案的那一天。

  關於案件中的細節,這些後來賀蘭桀都同她交代了,就是一場由於錯信歹人引發的罪證確鑿的嫁禍。

  蕭子初已經伏法,現在的她也應該放下,不再去耿耿於懷了。

  泡溫泉的人,初始還能正正經經地把天聊開,但孤男寡女,體膚廝磨,到後來也不知誰為乾柴誰為烈火,一觸即燃,在水面炸了開來,演變成一場似無休止的情好。

  一個血氣方剛試手補天。

  一個嬌軟婉孌藤蘿纏樹。

  半晌貪歡。

  溫泉出來,兩人身上都濕噠噠的,賀蘭桀替崔鶯眠擦了身子,替她更衣換上寢袍,她雙腿打飄,站立都不穩,直往他懷裡摔,衣裳才換上,她便跌進了賀蘭桀懷抱里,起來不得。賀蘭桀費了些功夫,才將彼此都打理好,將她抱著,到外間的涼室吃酒。

  這裡四面透風,竹簟撲地,夏天乘涼最是涼快,綠蟻酒在紅爐上煨好,取下一盞,香氣撲鼻。

  崔鶯眠挨著賀蘭桀坐,臉枕在他的肩膊,等他將清酒送到面前,她低頭飲了一口,便覺辛辣,胃裡火熱,連忙搖頭說不喝了,等會兒喝醉了免不了又要鬧笑話。

  賀蘭桀不勉強,便自斟自酌。

  窗外一輪峨眉月高懸,樹杪影隨風動,掛著的五色絡子流蘇披拂,荷風送香,茉莉初綻,草木的芬芳全都蒸騰在水霧氤氳的天地里。

  崔鶯眠只喝了一口酒,這時也熏熏然眼底生霧,將身旁之人挨得更緊些,低聲喊他:「賀蘭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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