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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賀蘭桀……

  她是幾乎可以想像,他在燃燒的倚梧殿裡,懷著不能死的心,卻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乃至絕望地去找她的畫面。

  倘若易地而處,自己能做到這樣嗎?她問自己。

  答案是不能。

  她會喜歡他,也會想保護他,但不會冒著犧牲生命的風險和代價。

  就像除夕之夜,船上十幾個刺客圍攻他一人,她想請人來營救,但卻不會為他深涉險境。崔鶯眠知道自己在利己這方面做得一直無可指摘,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的不計代價不顧後果,才顯得如此真誠和可貴。

  世人會為了父母親人身涉絕地,為了兒女犧牲自己,但為了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到這份上,又有幾人能做到?

  「賀蘭桀,你真是……讓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我回來了,我答應你,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和你一起面對,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只要你還願意,讓我留在你的身邊。」

  不論過往如何,但求今後無悔。

  將他的身體擦拭一遍,重新換上柔軟潔淨的寢衣,寢衣熨帖,經緯細膩,穿在身上應當是很舒適的,但他依然沒有任何感覺,眼眸緊緊閉著,正如這兩天一直以來的狀態。

  太極殿中燈火葳蕤,簾帳後的宮人都退下了,在外間休息,但有沈辭封鎖,宮人太醫都不能遠離。

  這時李全佝僂著腰,走了回來,低眉順耳地道:「娘娘,太后鳳駕到了。」

  崔鶯眠驀地抬眼,拉上被褥,將賀蘭桀的被角掖好,起身整理衣衫,走了出去。

  這也是這兩日以來,太后第一次來到太極殿。

  她病容消瘦,神情倦怠,儼然大病初癒,太后來到太極殿,當先就是探望聖人,進內殿,看見聖人依然在沉睡,雖然心中早已經有底,但李全還是清楚地看到,太后的精氣神,仿佛就在那一瞬間被抽空了。

  崔鶯眠停在外殿,沒有跟進來,太后叫人:「崔氏。」

  崔鶯眠這才邁步進入,作為賀蘭桀的母親,她有權問責自己這個,對她的兒子下毒手的女人。

  但出乎她的意料,太后只是看了她一眼,干啞的嗓,語氣淡淡的:「哀家問你,初月是不是你所生?」

  這個問題,聖人不敢問,她來問,皇室血統,聖人嫡女,不容有絲毫存疑的地方。

  所以崔鶯眠必須直白地回,是,或者不是。

  崔鶯眠點頭,「是的。」

  太后的眉頭微展:「是聖人的女兒?」

  崔鶯眠再一次點頭:「嗯。」

  這次太后不再有任何懷疑,初月的面貌極似賀蘭桀,倘若她不是聖人的女兒,料想這次崔氏也不敢有臉再帶著初月回來。

  在太后眼底,崔鶯眠對聖人冷心無情,她如今回來,看到聖人龍體垂危,還肯留下,多半是為了初月的嫡長公主的地位。倘若初月不是聖人之女,她應該不敢這樣做。太后不需要驗身查探,信了崔鶯眠的這個說法。

  「哀家信你這一回。」

  太后於初月這件事上不再計較,扭頭去吩咐剪春,將太極殿匾額後的遺詔取出。

  崔鶯眠聽到太后口中冷靜地吐出「遺詔」二字,呆了呆,道:「太后,怎麼會有遺詔?」

  太后道:「你看了便知。」

  對於太后此刻的冷靜,崔鶯眠萬分惶惑。

  賀蘭桀是因為自己才……

  照理說,太后就算顧念初月,不會歇斯底里地想要自己的命,也應該不至於心平氣和地對她說這些。

  面對著自己這個刺傷聖人的女人,太后難道不想要手刃仇讎麼。

  剪春將遺詔取出,雙手呈奉,交與太后。

  太后將遺詔拿在手中,見崔鶯眠目光發直地盯著自己手中之物,她顰蹙蛾眉,道:「崔氏,如果聖人不治,哀家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照這遺詔所言,擁立賀克用之子賀鳳清繼位,輔佐少帝平定人心。」

  太后握緊了遺詔,指骨泛白,聲音也發顫,皇帝其實一直以來都想錯了,這一輩子,太后最想要的根本不是垂簾聽政。她的內心湧上無限酸楚,卻掩蓋得滴水不漏,繼續用強硬的口吻說下去。

  「第二,你可以自行離開,哀家會善待初月,封她為平陽公主。」

  崔鶯眠的目光還是無法從那燙眼的詔書上移開。

  遺詔,怎麼會有遺詔?

  「我……我留下。」

  這回,太后才算是高看了崔鶯眠一眼,將詔書交給她。

  「明日過後,聖人會宣稱臥病不起,退位居太上皇,將皇位傳於賀鳳清。關於中毒一事,不可外泄。到時候哀家攜遺詔入朝,將立你為後,但明懿皇后崔鶯眠的名不可再用。」

  崔鶯眠捧著遺詔,猶如接了一塊燙手山芋,沉甸甸的拿不起來,聽到太后這麼說,她的臉上浮現恍惚之色。

  末了,她終於忍不住:「太后,您難道不恨我麼?」

  太后似是笑了一下,那聲音太輕,以至於崔鶯眠以為是幻聽。

  「將遺詔看看吧。」

  崔鶯眠依言抽開了繩,就在掌心將這封用明黃絹帛所寫的詔書展開,上邊的硃砂文字,鐵筆銀鉤,字字清晰地出現眼前。

  讀下來就是太后方才所言。

  但在最後,看到落款之際,崔鶯眠再一次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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