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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諾。」李全又問宮人,「都聽見了?」

  「奴婢聽見了。」

  今日在太極殿當差的全部扣留了下來,出入都需要向鑾儀衛沈辭彙報。

  太極殿靜得落針可聞,藥罐子在爐火上煎熬著,湯藥泛著苦澀味道的氣息瀰漫了整間正殿。湯藥煮沸,先取了一小碗,由內侍官交給崔鶯眠,崔鶯眠餵給賀蘭桀吃。

  他閉著口,湯藥下不去,一勺湯到了他的唇縫裡滑進去,又沿著禁閉的牙關溜出來,從嘴唇右側沿頜骨與右耳滾落。

  餵了幾次,都是如此。

  崔鶯眠耐心耗盡,「李全!」

  李全忙溜溜趕來等候命令,崔鶯眠咬牙道:「你給我把他的下巴掐住,嘴打開。」

  「噯!」

  李全上前來,一手握住賀蘭桀頜骨,用力掰開,終於掐開一條縫隙。

  崔鶯眠將湯匙在他的嘴唇邊,抵住縫隙往裡一滑,藥湯沿著他的口腔抵達咽喉處,來不及吩咐李全,崔鶯眠將湯匙丟回碗裡,合住他的頜骨,往上猝不及防地抬高,只見下邊喉結一滾,藥湯沿喉管下去了。

  李全大喜過望:「咽下去了!咽下去了!娘娘,聖人還有知覺……」

  崔鶯眠的心酸澀無比,苦笑:「嗯,接下來交給你了。」

  李全照著去辦,一碗湯藥餵了半炷香,總算是見了底。

  剩下的湯藥煨在爐子上,照南宮炳給的辦法,每兩個時辰取下一碗來餵給聖人,如果能有效果,最遲兩日,就能看到。

  但是死是活,也就在這兩日。

  挺得過來,就還有希望,挺不過來……便是無力回天。

  崔鶯眠守在賀蘭桀的床邊,幾乎一動不敢動,只怕一離開,便會有她不知道的變故,她實在是害怕這件事發生。

  「娘親。」

  初月被沈辭放了進來,邁著小短腿,奔向內殿的崔鶯眠。

  崔鶯眠比劃噤聲的動作,「噓,別吵到你的父皇。」

  她張開雙臂,讓初月奔進懷裡,歇在她的臂彎。

  初月的臉上掛著兩團清澈的淚珠,望向娘親:「沈叔叔說,父皇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讓初月喊醒父皇。父皇在睡懶覺是不是?」

  崔鶯眠澀聲道:「沒有,父皇只是很累很累。」

  她抱初月到賀蘭桀床邊,「你喊喊他,也許他能聽見。」

  初月小心翼翼地去勾賀蘭桀的手指,奶聲夾著泣聲:「父皇。」

  可是沒有動靜。初月卻被目之所及,賀蘭桀手中的那片燒傷和刀痕嚇到,害怕地縮進了母親懷裡,「娘親,他,他的手……」

  初月也被鋒利之物劃傷過,她能知道,那條長長的可怕的傷口是怎麼弄的,可是,那褶皺的深暗的死皮,初月怎麼看怎麼害怕,「那是什麼?」

  崔鶯眠緊緊抱住女兒,也不知是在對女兒說,還是對自己:「初月,那是父皇為了救娘親留下來的,他以為娘親……被燒死在屋裡了,所以去救我,自己卻被燒傷了。」

  他會義無反顧地衝進火場救自己,會把貼身保護的影子留給自己,會在畫舫上遇到刺客,第一反應是送她上岸,會在即將油盡燈枯的時候,疾馳百里,將她送到舊君山。

  而她,卻什麼也沒為他做到。

  除了初月,是她們共同的孩子,她費盡辛苦地生下來了。可是在最初得知有孕的時候,她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胎,不願孩子有一個不堪的父親。

  初月也聽哭了,「嗚嗚……」

  崔鶯眠抱住女兒,凝視著她滿是淚水的小臉。

  「初月,這幾天你先跟著外祖母,等、等父皇好了,他醒過來,你再來看他好不好?娘親在這裡陪著他。」

  初月邊哭泣邊點頭,崔鶯眠狠下心腸,讓李全來帶她離開。

  女兒還太小,她不能直面父親重傷死亡的場景。不能。

  初月一步三回頭,眼巴巴地不舍離去,李全將她帶出交給沈辭,「沈將軍,還是將她先交給秦夫人吧。」

  沈辭點頭,彎腰抱起初月,朝宣華門而去。

  過兩個時辰,煎熬得已十分濃郁的藥湯,又被取了一碗,由崔鶯眠與李全合力施為,餵給賀蘭桀服下,這次服藥用的時間更長,他的身體本能地排斥湯藥,幸虧李全手勁兒大,不然很難完成餵藥的這件事。

  也就在這時,崔鶯眠目光一定。

  只剩下藥渣的瓷碗啪地打落在地,破碎成一地的碎片,李全吃了一驚,忙心頭喃喃念叨幾句「碎碎平安」,就見崔鶯眠的視線僵灼地停在聖人的頭上,她難以置信,將身體前傾去探看,手顫巍巍地撥開賀蘭桀濃密的發。

  沒有看錯。

  那頭烏髮底下的髮根,竟是銀白色的。

  看著這短短的一茬,崔鶯眠的血液宛如逆流。

  「難道是真的……」

  是真的回天乏術了嗎,連新長出來的發都已經變作了白色。

  李全也注意到了崔鶯眠臉色不對,見她的手指飛快地翻弄著聖人的髮絲,忙去阻止:「娘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有些擔憂是沒必要的,李全必須告訴她。

  「聖人的頭髮,本就是白的。娘娘每日所見的聖人,都是他在太極殿用烏頭油抹過,再晾乾所得之效。」

  崔鶯眠一愣,扭過頭:「為什麼?」

  怎會有人天生白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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